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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风花 于 2015-7-19 22:26 编辑
区别于他人,尤其是城管,对流动商贩的厌憎,很另类的发现,我蛮同情他们的:若非为生计所迫,谁肯风吹日晒,还遭人驱逐?因此时常吧,看商贩们谋生的物件被城管没收或砸坏,我竟滋生愿他们跑得比城管车轮还快的奢想。
城市的拥挤不堪,乱摆乱放、占道经营,是否该小商贩们买单呢?这点我始终心存狐疑,并寄希望于政府,但愿它能拿出更有效、更合理的处理方法,好歹吧,流动的小贩们,也是另一种城市风景。
我对小贩们的印象并不差。我愿意看他们满脸的笑,比机关部门的马脸好看得多,我也喜欢听他们颇具特色的吆喝,那也比政府要员们的官腔好听得多。何况,毒不死的中国人,兵不厌诈的小买卖,空壳奶粉、人造鸡蛋、皮鞋胶囊等层出不穷,几个流动小商贩还能折腾到哪里去呢?抱着这样的心态,偶尔吧,还真能淘到物美价廉的东西。
大多时候,我对收购废品的或卖土特产的感兴趣。废旧物件扔了可惜,搁置又嫌占地,听得楼下吆喝声,赶紧拉开窗户大叫:有废品,来,都拉走。看小贩满脸欢喜扎废品里,迫不及待整理清点,还讨好卖乖套近乎,没来由觉得欣慰,总算物超所值了。而土特产呢,就更有意思,绝对无污染,来自乡村的鲜货,站窗前喊一声,土豆呀、南瓜呀之类,立马就送到家里来。省时省力,省事省心,免了劳顿之苦。
就算不买东西,听听跌宕滚动的吆喝,也是情趣横生、兴味盎然。记得有次,我正悠哉哉闲逛,忽而耳畔雄赳赳一声吼,唬得我一个激灵跳到路边,转身瞪大眼细看,原来是个卖豆腐的,旁若无人径直往前去了,行不多远蓦然再洪亮吆喝:“豆~~~~腐!”那“豆”字拖得悠长,音调渐渐拔高了去,滑到“腐”字,却硬生生戛然而止,叫人忍俊不禁。
儿子熟悉了各路吆喝,炽烈的、引诱的、直白的,每每就在窗前嚷嚷:“妈妈,我要吃糍粑。”“妈妈,豆花儿来了啊。”“妈妈,是冰糖葫芦——”
扔给他几块钱,他便撒丫子下楼,无边的欢悦,一路紧着追赶。不久之后,端了糍粑呀、豆花乐颠颠返回,幸福得满脸桃花开。当然,偶尔也涎水流着啃冰糖葫芦,小手忙着接掉落的糖渣子,整个不得空闲的快乐。
小贩们的吆喝,有时合辙押韵,有时高低起伏,各具情态特色,有的清脆而细高,有的低沉而喑哑,最有意思是音的轻重缓急,一词、一句,能变化出无穷的顿挫来。而他们无一例外,跟我儿子熟络了,竟能不厌其烦,冲我家窗户吆喝好几声,直到小东西一溜烟下楼。时间长了吧,那卖糍粑的、卖豆花的,还总会笑眯眯的,多盛两个糍粑,或多舀两勺豆花,乐得儿子眉开眼笑。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无端端教人觉出人情味来,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缩短了不少。
有一次,多了个吆喝声,卖什么馍馍的。儿子最先叫:“妈妈,是‘最甜的馍馍’。”屏息去听,好像不是这名?我似笑非笑,纠正:“瞎说,她喊的是‘咸的馍馍’。”儿子按捺不住,跃跃欲试:“妈妈,我去买个尝尝?”先生拦下儿子,不急不慢道:“别去。这馍馍不能吃。”原来,他听人家吆喝的,像是“昨天的馍馍”,那谁还胆大敢买了吃哇?若干天以后,在另一条街道,看到人家的铺面,赫然写到:锅圈馍馍——铁锅里烙熟的面馍。儿子很义愤填膺,小幽怨说:“说什么‘昨天的馍馍’?你们真是‘聋子会安名’。”乐得我和先生哈哈笑,这事吧,一度成为我们的笑谈,锅圈馍馍,后来买了好几次,口味还蛮不错的。
我对小贩们的好感由来已久,追溯到儿时的岁月:
那时,没有人驱赶,连城管这名词,村民也从不知晓。他们觉得吧,小贩们的买卖,给生活带来诸多方便。而且,小贩们还往往带来远方的信息,填补了村庄的闭塞和孤陋寡闻。小贩们也不走街串巷,而是从村头走到村尾,再从这村走到那村。针头麻线的货郎,理发挖耳的剃头匠,磨刀子剪刀的师傅,自是受大人们欢迎的。
小孩子呢,却另有期盼,他们的眼睛和心思,飞向了形形色色的零食。那些日子里,流动雪糕车,炒爆米花的,卖棉花糖的,如此等等,将童年变得丰富多彩。孩子们追着小贩顽闹,买得起固然皆大欢喜,哪怕买不起,也并不妨碍享受快乐。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卖“叮叮糖”的场面:
叮叮糖,就是软麻糖。只是卖糖的从不吆喝,却用一把弯铁和一个小锤子,节奏分明敲击出清脆的“叮——叮——当!叮——叮——当!”诱惑得孩子们心痒痒却无计可施,索性追在卖糖人的身后,异口同声、念念有词:“叮叮当,卖麻糖,逗得老子心慌慌。老子没有钱,逼得老子卖银元……”现在想来,那确乎是童谣了?内容虽蹊跷,例如,银元都有,怎么会没钱呢?但童稚的孩子,哪里能想这些,只是过个嘴瘾罢。被一群猴孩子戏谑、追逐,卖麻糖也并不懊恼,只笑嘻嘻逗说:“去,喊你爸妈拿钱买。”
世易时移,乡村缩减了,生活区多了。小商贩们少了,孩子们不能撒野了,保安和城管粉墨登场了。我们的日子,生硬了许多,人与人之间,也习惯了板脸的生活。就不知道,彼此之间,到底谁欠了谁?触摸记忆,还有小商贩的讯息,仿佛,他们连同家乡,沉淀在了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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