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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雨里天空渐渐暗了下来,苍雾里的水烟被天地密密地笼在了青釉瓶中,暮色有些仓促,将合未合,似在等待最后一只衔粮的昏鸦归树,才肯竹篱掩门扉。
这样的夜晚有些忧郁,无论是立在窗前还是在雨中踽踽独行,撑伞也好,都需添置一件长衫,毕竟清秋已至,已无法再如夏日那般赤脚而行了,否则,沁凉的小冷芒就会顺着脚板下的细孔乘机钻入体内,如一条纤细的小蛇搅动寒流恣意游动,令人产生秋深冬临的错觉,仿佛一眨眼冬就要贴身行近了。
对于冬日,最美的是雨雪霏霏的灵动,那般轻柔,那般静谧,仿佛天地在此刻回归了混沌初开,否则以单薄的阳光,凛冽的北风,满地的萧枝是无论怎样也打动不了人的,当然也包括动物花鸟这些自然界的共存者,所以它们才会有些不甘有些寂寥地去冬眠休养生息。
想起冬日,记忆的沙漏里就剩下暖暖的一膛炉火,在氤氲的茶水里慵懒地翻几页书,打个盹,啃上几口热乎乎的烤红薯,香甜地做个美梦,哦,差点忘了还有日夜盼得老梅雪中含苞的惊喜。可是,始终觉得还是更喜秋水露白簌簌黄叶的静美,万里晴空登高临风远眺的激荡,以及暮雨黄昏撑一把细伞静聆寂寂雨丝秋虫的恬淡与安详,当然还有雁阵孤鸣,流云,西风,朗月,这些被无数画手千百次描摩过的人间美景吧。
可是,在这寂静的雨后夜半我其实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窗口与一盏朦胧浮缈的灯火凝视了良久,没有语音,没有画面,我们只是彼此淡淡地对视着。它在高楼拐角处孤独地亮着,在暗哑的暮光里,像一人殷殷期盼的双眼,或许屋内是有个烟火妇人的吧,她低着头静守着一室的萧瑟,在这寂寥的晚雨里,痴痴等着,等着……也或许是一个苍老久病药汤熬瘦的人,需要一豆烛光来驱散黑暗的恐慌,也许是一对在旖旎灯火里恩爱紧依的夫妻,也许是一个失恋的痴人在凄清寂寞里独自买醉……
我痴痴地想着,揣测着屋内的风光,如同展开了千百张风雨人间的彩卷,在细品玩味灯火外的人情旷味余温,有奇窥的异喜,有独赏的清欢自在。
其实,一盏灯火后面延续出的故事就如同一本生活的启示录,你总会透过暖与冷的表相读到些什么,相比街道偶尔疾驰而过的车辆与行人,它是安静地,默然地,甚至超脱在现实之外,在这匆忙快节奏的尘嚣覆盖下,独自简朴,安详,若一双母亲粗砺的双手抚平心口深处的惶惶与薄凉,一股暖流贯彻全身,令人忍不住去亲近,靠近,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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