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戈戈 于 2015-10-14 18:04 编辑
从一堆杂务里抬起头来,视线不经意滑向了窗外。触目处,秋阳漫漫挥洒,水杉婆娑摇曳,几只小鸟轻捷飞过,把欢快抛向云端。
一股子冲动在血液里翻腾,不可遏制由心底爆发出来。我翻找手机给先生打电话,大声嚷嚷:三个小时左右的空挡,陪我出去逛一圈,好不好、好不好?
先生颇有些惊诧,却还逗趣说:我家宅女灵光乍现了,居然能提这要求?你活儿都干完了?不担心领导查勤?对他宣泄不满:你倒是去不去?不就是想出个轨么,罗里吧嗦的,把时间都浪费掉了。先生哈哈笑,说好吧、好吧,登山,还是临水?要不,去牌坊沟水库?
牌坊沟水库,位于彭州永定山区,是一座小型水库,以防洪、灌溉、供水为主,是市自来水厂的采水点。许是澄澈的缘故,再加上走势迂回,水愈发灵性、柔媚,映衬得小山也秀美,吸引了周边不少人,或垂钓,或观景,或闲玩。
离开川西旅游环线驶往水库方向,首先入眼的便是两排扶疏垂柳,总也有一、两里路光景,形成蔚为壮观的荫蔽,它的旁侧是涓涓流水,一路轻吟欢歌伴随。车速不自觉减慢了。如此林荫道,适合悠然前行,阳光斑驳,跳荡于眼前,别有一番情趣。看枝条柔软交错,长发般披覆而下,墨绿色恣肆晕染,溢满如梦如幻的味道,不由得惊叹出声:这是烟柳的意境啊!
先生转头看我一眼,似笑非笑,说:你现在才知道?后知后觉的节奏,春季、夏季时,你宅居在家,我都来过好几次了。
有些小遗憾于心底掠过,春季的满眼青翠,夏季的郁郁葱茏,当然非此刻能比的,毕竟这是深秋时节,虽则枝头明媚犹在,到底也暗含些苍凉之意,人到中年的芜杂,怎能与青春相提并论?却也跟先生逗趣调笑:老实交代,跟哪些个美女来的?
先生眉头一皱,一根根掰手指头,一本正经的语气:一个、两个、三个,艾玛,都数不清楚了。噗嗤一乐,啪,给他一巴掌,笑骂:把你能耐的,信不信踹你下车。先生笑逐颜开,满脸嘚瑟的神气:踹吧,赶紧踹,外面妹妹排队呢,都等着捡,就我这人品,这气度,不愁吃穿的。我、我,我柳眉倒竖,瞪大眼,看他,片刻,偃旗息鼓,算了,好女子不跟臭男人计较,哼……
一段小缓坡上去,便已到了目的地。把车停靠在路边,沿水库边缘缓步而行,多年前的烂尾楼,已被丛生的杂草覆盖,若非早已知晓并刻意留神,几乎是找不到痕迹了。这大约是我对投资失败案例幸灾乐祸的唯一,我总以为这样的青山绿水,是应该养在深闺里,永不被喧嚣打扰,也不被文明浸染的,而况是自来水的采集点,若将居民楼修建在这里,生活垃圾、废水的处理怎么说?
许是游人不多,野生状态便很明显。荻花于脚边烂漫,花序伸展出来,看似成型又略显蓬松,若肥硕的毛毛虫,一只只伏在草间,煞是可爱。芭茅杆呢,就骄矜到半空去了,淡紫色的茅花与阳光对视,锦缎般泛起荧荧光泽。先生笑道:美女,要吃甜茅杆不?本帅热情为你服务。
记忆库的片段,迅速被翻检出来:童年时代,一只只小手,撅断了多少茅杆?靠近下端的,甜嫩入口,成为孩子们的饕餮盛宴,茅杆的上段,则是手工艺品的原材料,用它来编结马、兔子,连同小笼子等,也有刚入学的笨小孩,用它来做计数的签子。再想撅根茅杆做个小马什么,却只记得成品的模样,忘记了编结的具体方法。茅花们在清风里愈发摇曳了,让人几疑是绽开了笑颜,从记忆里清醒过来,不免暗自唏嘘:它倒是多年不变的姿态,似哂我曾少年轻狂,哎,说到底,谁能熬过时光?
横生的藤蔓和纵生的荆棘缠绕,却挡不住前行者的执拗。被先生牵着靠近湖畔,却忽而感觉他在抠我手心,抬头看时,一对男女出现在前方视野,正相互照应着下坡,很是温馨的画面感。我站住了,对先生说: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先生嘴角一弯,眼睛眯缝起来,心神领会,说:好,好,不打扰人家野鸳鸯。我用指甲盖掐他:胡说八道,你跟我,难道也是野鸳鸯?先生不躲闪,任我掐着,嬉皮笑脸:差不多啊,你不觉得么?有奸夫淫妇的味道。都什么话呀?这坏蛋,越来越顽皮了!
下到水畔,先生四处逡巡,研究是否有大鱼,说下次好带渔具来。大鱼没看见,小鱼却数不胜数,成百、成千的,在水草边嬉戏,忽而受惊吓般,齐齐逃离,泛起许多鱼肚白。风拂面而过,是秋季独有的,不清冷,也不炽烈。平静的湖面,便有涟漪漾起,层层叠叠,由远而近,波光潋滟,鱼鳞似的。远处,是起伏的小山,水墨画一般。
踢掉鞋子,静坐下来,享受此时、此刻,暖阳,清风,湖光,山色,连同安稳。脑子里轻飘飘掠过几句,诸如:人到中年万事休,诸如:万事到秋来,都摇落。秋光于眼前铺展开来,是野性的随意弥散,是大自然的气息,一呼一吸之间,都跌宕着、起伏着欢愉。
先生时而蹲在水边察看着鱼情,时而驻足远望凝神静思,时而走来走去,甚至来撩拨我,颇有些自得其乐。试想,何处无风光?何处无水色?但少闲人而已罢。心念动处,手机嚓嚓拍摄,当然,先生是入画的景。听到动静回头,他看着我的手机,色眯眯说:你又在觊觎我的美色了吧?这俗人,真够俗的,于是,咧嘴而乐。
俗世,已在红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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