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闲过信陵饮 于 2015-12-4 08:02 编辑
苏杭的美是一种滴水的柔婉,那里的儿童妇人无不有着被水打磨过后的圆润与质朴。而金陵则是一种颓废的繁华,也许战乱年年,不安时时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象受过惊吓的鸟儿,拼命地逃避,拼命地掩饰。然而对于如今所居的昆明,我谈不上爱,亦谈不上恨,四季鲜花,四季春风熏柔,朱户绣楼,在我眼底也只是一座镶金的锦绣囚笼,一如天子脚下的紫金城,带给我更多的则是不堪的回忆。
生逢乱世的女人,是没有资格谈名节贞操的,包括爱情。一如那些文人墨客,他们又比我们好的了多少?胭脂画楼雕玉柱,千里秦淮也是泛着美人的香薰与腐烂的修罗地。
对于秦淮,我最喜欢的莫过于独自撑着纸伞沿河堤缓步而行,人声远隔在雨帘外,这个时节的江面烟雾朦眬。画舫,水莲,人影都是模糊不清的,只有飘摇在风中的水红色纱灯刺破重雾,时刻提醒我,我和它有着相同的命运,飘忽浮沉,身不由己。
也许只有这些雨丝是干净的吧,它们来自哪里?估计没有人知道。它们一滴接一滴地落在石桥,水面,河畔,青葕,柳条上,没有任何轻亵,竟那般轻柔,静好,一如那年苏州雨幕里我遇到的他,青竹卓立,他的眼神就是如此的干净而蓄满似水柔情,一下子湿透了我的心,惊艳了我的魂。
从苏州到北京,再从北京到昆明,唯独我再没有回到过有他的金陵,虎丘之约已是旧梦难追。我以为维持一颗不染而高介的心灵,就足够,殊不知,世事从来无常,缘始终都与我擦肩而过。穷尽一生,我只是一叶秋萍,连寻一处避所安身立命都是如此艰辛。
高高在上的崇祯他不是我的归人,他的江山摇摇欲坠,夜夜象个无辜的孩童,连睡个安稳觉都好难。李自成一介莽夫,他的血腥戾气在荣华宝座上又维持了几时?人人都说吴三桂为我冲冠一怒,却不知这样美好的传说仅仅是为了掩盖他肮脏的私心与贪欲。
多年后,几经辗转,我留在了昆明,其实,没有他的地方,哪里都一样。一所庵堂里我简衣素颜,清粥斋戒。恩宠私怨,还有垂垂老去的红颜,都已离我很远。手拈佛珠,一声声木鱼里,我心静如止水。
在那年闻得他已与她结发红颜后,我心已如残灰,惟余祈愿。只是不知八月的虎丘,桂花清香四溢,他是否还记得那个唤作圆圆的江南女子?
不错,他就是紫裘乌巾的如皋冒襄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