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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读红楼,闫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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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红楼,闫红说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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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3 14:3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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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发表于 2016-4-24 18:13 |只看该作者
即便是“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陶公,也有“饥来驱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的尴尬,曾如宝玉那般生活优裕的曹公,随着家族的没落,沦落到“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举家食粥酒常赊”的地步。据说曹公还曾返回金陵,试图为出版《红楼梦》而拉赞助,最终空手而归。
身处求助者的位置,曹公应当更能了解那难堪。在这世上,身处强势位置很容易显得潇洒,粗暴潦草那是真性情,不拘小节那就是大气了,一个被求助的人,只要不过分无情,总是会被欣赏地注视。拿到钱出了门的刘姥姥,提起王熙凤,赞道:“我见了她,心眼儿里爱还爱不过来”,绝不会追究她是否有片刻傲慢。
京郊黄叶村曹雪芹故居

求助者则被赋予更多要求,被打量,被评判,还时常被恶意揣测。你的姿态要放低,以叩动对方的恻隐之心,但又不能放得太低,保持适度的美感,也许能获得更多帮助。出于某种诉求说的某些话,后来想想,也许会引向另外一个结果,人心不确定,语境不确定,求助者手中没有与这世界博弈的资本,只能听天由命,注定在通常情况下,一定会显得很LOW。
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一个求助者?解救自己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处于顺境的时候,理解与体谅他人的这种LOW。王熙凤对于刘姥姥的这次援助,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现实中,可能没有这么立竿见影,前后呼应,但是,面对那些笨嘴拙舌不知所措的人,若你羞辱了他们,就是羞辱了可能的自己,若你能温柔相待,不生轻慢之心,就是预先赦免了那个可能的自己。善举不是恩赐,是自救。
当然,在咪蒙那篇雄文里,那些“LOW逼”都远比刘姥姥更招人讨厌,但我还是得说,那种奇葩,我在现实中很少遇到。也不是唯有咪蒙是倒霉蛋,这两年,没少看到这类描写“穷凶极恶的穷人”的网文,这样的奇葩,都是极少的特例,作者却将特例给普遍化,将指责对象,越过那些极端者,指向更为广泛的“穷而LOW”的群体,试图唤起更多记忆,因此获得了更多的点击量。
《简·爱》里有个场景,一群阔小姐阔少聚在一起骂家庭教师,将对自己的家庭教师的轻蔑,变成了对这个群体的不屑,最终,成了一个阶层对另一个阶层表态,争相发言,也成了强调自己身份的一种方式。当我们用简·爱的眼光望向她们时,会觉得她们浅薄到可耻,为什么如今网络上的“吐槽式标榜”,却获得那么多的同仇敌忾?容我冒着诛心之嫌猜一下,社交网络诞生的缘由之一,就是迎合自我标榜的需求,当这种古老的用心与新式社交媒体金风玉露一相逢,形成这样的盛景也就不足为奇了。
(本文原标题:《求人的时候谁不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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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发表于 2016-4-24 18:10 |只看该作者
刘姥姥可没那么可爱,王熙凤跟她寒暄,说亲戚们现在都走动得少了,刘姥姥就说:“我们家道艰难,走不起,来了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这话说的,好像王家贾家等着她那点东西解馋似的。
毕竟是乡野老太太,以前也没怎么大阔过,虽然有心巴结王熙凤,却完全无法掌握豪门里的交流艺术。
她想跟凤姐攀交情,推着那个鼻涕娃,一口一个“你侄儿”,但正如周瑞家的所言:“便是亲侄儿,也要说和软些。蓉大爷才是她的正经侄儿呢,她怎么又跑出这么一个侄儿来了。”
言下之意,就算想攀亲,也得先照照镜子。这话虽然势利,也是好意,还原一下那场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站在身着皮草粉光脂艳的豪门阔太面前自认长辈,确实有点违和。

但王熙凤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大度,始终微笑,请刘姥姥吃了早饭,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这二十两银子,是赵姨娘十个月的月钱,是贾母、王夫人们一个月的月钱,贾芸给凤姐送礼,也不过花了十五两银子,刘姥姥自己后来也说了,够一个庄户人家过一年的。刘姥姥喜出望外,喜形于色,对王熙凤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他怎样,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这话不只是粗鄙了,还说得不吉利,若多点心,还能听出一种劫富济贫的理直气壮,如若咪蒙处于王熙凤的位置,只怕要怒斥一句:“LOW逼,我再有钱,为什么要帮你?你弱你有理啊?”
王熙凤却没有发飙,她又给了刘姥姥一吊钱,让她雇车坐,相对于那二十两银子,这额外的一吊钱里有着更多的温度,那是对人情世故有所体察之后,对于这个穷老婆子的一种体恤。至此,这次善举堪称完美。这二十两银子一吊钱,比后来刘姥姥得贾母青眼后,所有人的馈赠加起来都要重。
王熙凤为什么对刘姥姥这么照应?也许并无什么缘故,只是刘姥姥来得巧,赶上凤姐那天心情不错,加上她当家没几年,尚且元气满满,她有力气包容,还有力气施舍。她没啥文化,不讲情怀,只是随手做一件好事,不在乎施舍对象是否可爱。她以一个春风得意者的漫不经心,给了自己和刘姥姥机会。
“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巧姐的这句判词,罕有的喜庆。在我们的视野里,凤姐积的阴功不多,想来就是这一桩。到了那个时候,她再回想对于刘姥姥的这次随手的施舍,是否会有更多感触,而比她感触更多的,应当是目睹了全过程的曹公,他这样精细地描述刘姥姥的各种LOW,各种遭嫌弃,正是要与后面对照,当他也从强势处境沦为弱势,他应当会发现一个道理,求人的时候谁不LOW?
板儿与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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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发表于 2016-4-24 18:09 |只看该作者
叔本华说,生命是一团欲望,满足不了便痛苦,满足了便无聊,贾母与刘姥姥,正是这两端。刘姥姥被她的“痛苦”驱遣着,来到贾府打秋风,“无聊”的贾母说:“我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请了来我见一见。”刘姥姥因此得以参加贾母的盛筵,获得很多馈赠,当然,她也为付出了很多努力,比如扮丑扮愚笨,逗得贾家上下前仰后合,气氛十分欢乐。
但是黛玉和妙玉很不待见刘姥姥,黛玉说:“她是哪一门子的姥姥,直叫她是个‘母蝗虫’就是了。”妙玉没说得这么直接,只是让道婆把刘姥姥用过的茶杯搁外面,不要收进来。
不能说她二人势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婆确实有点LOW,一向不爱表态的宝钗也大为赞赏“母蝗虫”三个字:“把昨儿那些形景都现出来了。”“母蝗虫”云云,指的是刘姥姥吃相难看又很弱智的样子吧。

其实刘姥姥还真没这么弱智,她百般耍宝,是不得不如此。而且,二进荣国府,她心中有底,节奏与分寸掌握得都还算不错,虽然略显猥琐,却是存心取悦,并收到了良好效果。她第一次进荣国府见凤姐时,才更是招人烦。
确如黛玉所说,刘姥姥并非贾家正经亲戚。她女婿王板儿的爷爷,当年是个小京官,贪图王家权势,在王夫人父亲跟前自认做子侄辈。到板儿父亲这一代,家业萧条,搬到郊区去生活,这年天气渐渐转冷,冬事一无着落,眼看日子就要过不下去,刘姥姥跟板儿一合计,想出了到荣国府求救济这条路。
刘姥姥精心做了准备,包括带上小外孙板儿,一老一小,是求乞者的黄金搭档。按说这应该是比较能打动王夫人的一个组合,然而,当他们兜兜转转终于进得荣国府大门,王夫人并没有见他们的兴致,把他们指到了王熙凤这里。
周瑞家的这样对凤姐传达王夫人的指示:“太太说,他们家原不是一家子,不过因出一姓,当年又与太老爷在一处做官,偶尔连了宗的。这几年来也不大走动。当时他们来一遭,却也没空了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她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她。便是有什么说的,叫奶奶裁度着也就是了。”
四层意思,层层分明。首先指出跟王板儿家本来就没有太深交情,“偶尔”两个字用得尤其用心;其次是后来走动得也少;但是,以前出于人道主义对他们也还比较照应;最后:这件事你看着办吧。一言以蔽之,王夫人觉得无可无不可,不照顾他们是本分,要不要照顾可以看心情。
面对刘姥姥,王熙凤完全可以没有好心情。贾母和王夫人爱做慈善,怜弱惜贫,王熙凤却是个不信邪的人,声称不相信阴司报应,许多时候,她都是不惮于扮坏人的。
当然,王熙凤也不是全然的坏人,邢夫人是王熙凤的婆婆,俩人关系一塌糊涂,王熙凤却对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不错。邢岫烟本人气质不俗,安分守己,不亢不卑,无意中迎合了王熙凤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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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发表于 2016-4-18 17:48 |只看该作者
八七版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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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发表于 2016-4-18 17:10 |只看该作者
从毕飞宇先生《王熙凤的款步与小说的反逻辑》说起秦可卿与王熙凤之间的谜之黑洞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作家毕飞宇最近发表在《文汇报》上的一篇《王熙凤的款步与小说的反逻辑》,十足是作家的阅读法,循着他的目光一路看过来,那些非常容易被人忽略的小细节里都是埋伏,可谓步步惊心。
《红楼梦》第七回,凤姐说要见见秦可卿的弟弟秦钟,贾蓉说这孩子生得腼腆,没见过大阵仗儿,怕凤姐见了生气。凤姐就说:“凭他什么样儿,我也要见一见!别放你娘的屁了。再不带来我看看,给你一顿好嘴巴。”
这句话让毕飞宇产生了怀疑:“王熙凤当着秦可卿的面对秦可卿的丈夫这样,以王熙凤的情商,她为什么一点也不顾及一个妻子的具体感受?”
他还提出,贾蓉说秦可卿的情况不太好之后,凤姐为何毫无反应?后来还跟那些太太夫人们开起了玩笑?更让毕飞宇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王熙凤去探望秦可卿时,贾蓉一进屋就对下人说:“快倒茶来,婶子(王熙凤)和二叔在上房还未喝茶呢。”毕飞宇奇怪于当时场面那么杂乱,你老婆都那样了,你还能准确地指出“婶子”在“上房”还没有喝茶,你注意力都放在哪里了?而最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王熙凤探望秦可卿之后,去往饭厅的路上的表现。
生活常识和生活逻辑告诉我们,一个人去探望一个临死的病人,尤其是闺蜜,在她离开病房之后,她的心情一定无比地沉痛。好吧,说到这里,小说该怎么写,我想我们都知道了,曹雪芹也许要这样描写王熙凤了: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掏出手绢,好好地哭了一会儿,心里头也许还会说:‘我可怜的可卿!’然而,对不起了,我们都不是曹雪芹。王熙凤刚刚离开秦可卿的病床,曹雪芹这个小说家一下子发起了癔症,他诗兴大发,浓墨重彩,用极其奢华的语言将园子里美好的景致描绘了一通。突然,笔锋一转,他写道:
凤姐儿正自看院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
毕飞宇说:“上帝啊,这句话实在是太吓人了,它完全不符合一个人正常的心理秩序。这句话我不知道读过多少遍了,在我四十岁之后,有一天夜里,我半躺在床上再一次读到这句话,我被这句话吓得坐了起来。”
经毕飞宇这么一说,凤姐的反应着实可骇。深知凤姐的小厮兴儿曾这样评价她:“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上头一脸笑,脚下使绊子”,书中也不避讳地写她各种两面三刀,宝玉挨打那一回,黛玉看凤姐没去看望宝玉,都觉得奇怪,认为她在老太太、太太面前,总要打个花胡哨的,正琢磨着,凤姐陪着贾母王夫人一队人马,花红柳绿地朝怡红院去了。
资料图:电视剧中的王熙凤形象
结合这几方面,凤姐与秦可卿的交情,貌似有点靠不住,临近文末时,毕飞宇这样写道:“王熙凤过去是荣国府的办公室主任,秦可卿呢,是宁国府的办公室主任。现在,两边的办公室主任她都当上了……是的,王主任的心里头没人,只有她的事业与工作。”他以这个总结,回答了前面的种种疑问。
前面说了,凤姐确实不是那种忠厚刚直之人,可是,即使秦可卿死后她能当上宁国府的办公室主任,也是个临时性的差事,凤姐纵然权欲旺盛,不至于看重这点光荣多于闺蜜的性命,种种可疑之处,放在小说里也许有些突兀,放进生活里倒是严丝合缝。
凤姐与贾蓉的关系,一向惹嫌猜。除了毕飞宇提到的这几处,更暧昧的还有刘姥姥初进荣国府那一回,贾蓉来借玻璃炕屏风,凤姐故意不答应,贾蓉以软语磨她。凤姐说:“也没见你们,王家的东西都是好的不成?你们那里放着那些好东西,只是看不见,偏我的就是好的。”贾蓉说:“哪里有这个好呢?只求开恩吧。”太像调情了,似乎凤姐也很享受这调情。
但你若细看,会发现凤姐就不爱太正经地说话,包括对贾母,她都是用揶揄嗔怪的方式来讨好,以此强调自己是被喜爱被宠溺的。
这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小说里说了,凤姐自幼受到父亲的宠爱,当成男孩一样养大,她因此别有一种自信。她将这种风格带入贾府,偏巧投了贾母的缘,贾母笑说她是“泼皮破落户”,昵称“凤辣子”,很是欣赏她那种外松内紧的泼辣与强悍。当凤姐的天性转变成了行之有效的公关艺术,她自然更乐于展现。
再有,荣国府长辈多,规矩大,凤姐多少有点压抑,宁国府首先没什么长辈,其次也没什么规矩,跟宁国府的人说话,凤姐总是特别放松,加上贾蓉又是晚辈,口气听上去就像撒泼耍赖了。
在讲究男女大防的时代里,凤姐的做派确实引人侧目,连贾琏都曾跟平儿说过:“她不论小叔子侄子,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平儿说:“她醋你使得,你醋她使不得。她原行得正走得正。”平儿是凤姐的贴身侍女,凤姐的情况她最了解,凤姐告诉她贾瑞打自己主意,平儿也骂这个“没人伦的东西”,若是凤姐与贾蓉有染,平儿如何敢提“人伦”二字?
凤姐当着贾琏的面,尚且跟族中男子说说笑笑,当着秦可卿的面,对贾蓉嬉笑怒骂就更不足为奇了。至于说贾蓉为何会惦记“婶子和二叔在上房里还没喝茶呢”,那不是凤姐的问题,而是贾蓉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贾蓉不是个好东西,和小姨有染的是他,撺掇贾琏娶尤二姐也是他,贾家败落后,卖巧姐的“狠舅奸兄”十有八九他也有份,因此开篇就让他和刘姥姥在凤姐房间里打个照面。但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贾蓉变成这样一个人,也跟他的经历有关。
贾珍与贾蓉,是书中最不像父子的一对。贾政看宝玉诗做得不错,脸上很严厉,心里却在窃喜,贾琏在贾赦面前,也敢梗着脖子来几句,唯有贾蓉在贾珍面前,唯唯诺诺,一个不周全,他爹就叫小厮照脸啐他。贾珍本人没怎么得到过父爱,一丝儿女心也无,他不像贾蓉的父亲,倒像他的主子,才能坦然地挖他的墙角。
贾蓉母亲死得早,在这样一个“主子”的统治下,他形成了双面性格。在人前,他警觉,有眼色,言辞得体——应对张先生那一节表现得尤其突出,但极度的压抑也让他扭曲,一转脸,他抱着丫鬟亲嘴,吃他姨娘吐出来的槟榔渣子,穷形尽相,寡廉鲜耻。
注意到凤姐与宝玉在上房还没有喝茶,他是被他那喜怒无常的父亲训练出来的,后来贾蓉在族中事务中多次出场,除了有一次背着贾珍去乘凉之外,大多时候看上去都十分老成靠谱,越是如此,就越显示出他逆来顺受的绝望。更何况,他和秦可卿一丝CP感也无,这也是他同样能在张医生面前表现得那么周全的缘故,他把自己放到一个办事员的位置,不牵动情绪,也就不失方寸。
确如毕飞宇所言,贾蓉与秦可卿的关系中,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黑洞,但这未必为凤姐所知情。连身在宁国府的尤氏一开始都被蒙在鼓里,秦可卿生病时,贾珍就曾大喇喇地对妻子尤氏说:“方才冯紫英来看我,他见我有些抑郁之色,问我是怎么了。我才告诉他说,媳妇忽然身子有好大的不爽快。”这话好奇怪,你儿媳妇病了,你至于难过得上鼻子上脸的吗?尤氏也不疑心,还“心中甚喜”。她还曾对贾蓉说,若是秦可卿有个好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
听这意思,倒是贾蓉捡了个宝。按说贾蓉是长房长孙,宁国府唯一的继承人,长得也是“面目清秀,身材俊俏”,跟秦可卿算得般配,为何尤氏会觉得贾蓉占了天大的便宜呢?
有红学研究者认为秦可卿出身高贵,有人还言之确凿地说她是废太子之女。将《红楼梦》当成《达芬奇密码》来读也自有乐趣,但如果只当它是小说,只看文本的话,秦可卿赢得包括贾母凤姐尤氏以及下面的小丫鬟一致推崇,还是因为她在经营人际关系上,花费了太多的心力。
如果说秦可卿出身高贵而让人另眼相看,就很难解释尤氏所言的:“她这为人行事,哪个亲戚,哪家长辈不喜欢她?”不可能所有的亲戚都了解她的底细,书中倒是更常写到她的会做人,“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以及“那上一辈的想她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她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她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她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
成也是会做人,败也是会做人,她的病就是因为想太多:“大奶奶是一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聪明忒过,则不如意事常有,不如意事常有,则思虑太过,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尤氏跟远房亲戚聊天时也曾说:“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然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她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
这明显是一个“凤凰女”的处境,她家境寒薄,凭着她的美貌、聪慧、善窥人意、事事周全,赢得了贾家上下人等的欢心,凤姐于她,也是英雄惜英雄。然而,在宁国府这样一个地方,对贾珍这样一个王,仅仅以礼相待是不够的,秦可卿只能屈从,这又与她原本争气要强的心性矛盾,她活成了一个巨大的悖论。
秦氏在凤姐印象里最深刻的,就是有礼数,所以凤姐发现秦可卿没有出场时,极为诧异,这诧异巨大到让她得知秦可卿生病时,先要对王夫人等人替可卿解释:“我说她不是十分支持不住,今日这样的日子,再也不肯不扎挣着上来。”
资料图:电视剧中的秦可卿形象
她俩都是贾家的年轻媳妇,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心意相通,凤姐纵然为可卿的病而感到难过,在邢夫人王夫人面前,她也没有资格独自悲伤。所以她来不及细问秦可卿病情,一如既往地开始插科打诨,以幽默感取悦众人,可卿有可卿的不得已,凤姐也有凤姐的不得已。
直到侍候婆婆和姑妈吃完饭,凤姐才得以请假去看望秦可卿,两人细细密密地说了很多衷肠话儿,眼圈红了好几回,都意识到诀别日期不远,现场气氛十分悲伤。凤姐终于起身告辞,“带着跟来的婆子丫头并宁府的媳妇婆子们”,穿越花园,去邢夫人王夫人等人看戏的地方。就是在这时,曹公非常罕见地来了一大段风景描写,这里随便引用几句:“黄花满地,白柳横坡。小桥通若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翩翻,疏林如画。西风乍紧,初罢莺啼;暖日当暄,又添蛩语……”
这是秋天的景象,写完这么一大段之后,就出现了让毕飞宇毛骨悚然的那句:“凤姐儿正自看园中的景致,一步步行来赞赏。”
这确实写得太好了,它的好在于,作者于一大堆写作俗套之外,找到了一个表达凤姐当时心情的最好途径。
杜甫有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人类平时是很自信的,着急处理手边事务,对于花鸟,纵然喜欢,也是玩赏性的,唯有在情绪激荡时,花和鸟才能成知己。凤姐是个大忙人,平日里,怕是没有心情去欣赏什么红叶,什么清流的,为可卿而起的悲伤里,有着与她素日不同的诗意,那些溪水树林,方才过眼经心。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不要忘了,此时王熙凤身边有一堆人,她对风景的欣赏,其实是对人的拒绝,她不想跟人说话,她需要一种间隔,当她沉浸在风景中,她就从“琏二奶奶”的身份中超拔出来,只与自己在一起了。
曹公非常善于写间隔感,他不可能像琼瑶那样,把凤姐的情绪朝前推进,他要不断在凤姐的悲伤与日常之间造成间隔,要她看风景,要她遇到贾瑞,并假意逢迎,甚至还要写她来到戏楼时,“款步提衣上了楼”,以这个有点生硬造作的姿态,帮她重新进入日常,帮她终于在王夫人邢夫人尤氏及尤氏母亲面前,掩饰好自己的悲伤。
凤姐的一系列看似突兀的行为背后,未必就有怎样的黑洞,生活有着太多的随意性,也有着太多神出鬼没却能言之成理的逻辑,生活有时候会显得比小说更突兀,那种原生态,那种毛茸茸的线头感,指向各种可能。没有标准答案,如何解释它,和一个人的经验、阅历、对生活的认知有关。
我是毕飞宇的忠粉,以前是,现在也是,很多作家写女性,写的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女人,唯有毕飞宇,他像是另有一副女性的灵魂,入乎内而出乎外。但看完这篇文章,我突然发现,毕飞宇写得最好的,都是女性的欲望,而非女性的情感,从《青衣》到《玉米》、《玉秧》、《玉秀》,无不如是。能理解并尊重女性的欲望已经很难得,能写得那么生机勃勃那么气韵灵动,更是大才。愿能看到毕飞宇更多的读红文章,提供更多不一样的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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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发表于 2016-1-24 15:1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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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发表于 2016-1-24 15:10 |只看该作者
孟子说:“食色,性也。”如果来个歪解:“食与色,都能体现一个人的性格”,亦是对的。像那个薛蟠,是好色之人,与宝玉低回再三的“意淫”不同,他贪婪、粗鄙,只求肉欲,不讲情调。


能让他来劲的食物也是这样,他过生日,有个叫程日兴的给他弄来了“这么粗这么长的粉嫩的鲜藕,这么大的西瓜,这么长一尾新鲜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攻的灵柏熏的暹猪。”如此新鲜货色让他大激动,他对宝玉说,我想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你配吃。他可真看得起自己啊。


他老婆夏金桂比他更糟,“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若粪土”,她的口味简直穷形极恶,最爱吃“油炸焦骨头”,不是说这玩意不能吃,偶一为之未尝不可,但整日家拈着根炸得焦黑的骨头,这口味,只比嗜痂之癖略轻。


而在那些骨头渣滓横飞之际,香菱的命运,也不可避免地,被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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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发表于 2016-1-24 15:10 |只看该作者
林黛玉的身体敏感如她的灵魂,螃蟹宴上,众人持螯大嚼时,她只吃了点“夹子肉”,心口就微微的疼了。湘云他们烤的鹿肉她也吃不得,站在旁边取笑:“哪里找这一群花子去!罢了,罢了,今日芦花庵遭劫,生生被云丫头作践了。我为芦花庵一大哭!”《红楼梦》前面部分,湘云维护宝钗,对黛玉总有点来者不善,她反唇相讥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名士自风流’,你们都是假清高,最可厌的。我们这会子腥膻大吃大嚼,回来却是锦心绣口。”


你看,爱吃鹿肉的湘云虽然风雅豪迈,却少了点林妹妹的七窍玲珑心,甚至不如宝玉,能看出宝姐姐与林妹妹,早就“孟光接了梁鸿案”,暗结金兰契了。宝钗永远是不动声色间什么都看在眼底,笑着打圆场:“你回来若做得不好了。把那肉掏了出来,就把这雪压的芦苇子揌上些,以玩此劫。”这打趣不算机智,却扭转了被湘云小小的攻击性弄得尴尬的气氛。


而宝钗的妹妹宝琴,是被曹公刻意朝完美里写的人物,这样的人,通常都会有一点不易察觉的距离感。比如大家想看她收藏的西洋美人做的诗时,她不想去找,就说没带来。这次,看大家腥膻大嚼,她只是披着鳧靥裘站在那里笑。宝钗喊她吃,她笑说:“怪脏的。”宝钗告诉她,“你林姐姐身体弱,不然她也爱吃”,她才过去尝了一块。倒也可以看出,来大观园没几日,黛玉已成为她的偶像,比宝钗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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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发表于 2016-1-24 15:10 |只看该作者
迎春的丫鬟司棋也叫人来点菜,她要的是——炖鸡蛋,即便强调“炖得嫩嫩的”,也改变不了这道菜的草根本色。


就这么着,柳嫂子也没痛快答应,这碗鸡蛋好像比芳官那四菜一汤还难弄,引起了好大一场风波后终于面世,还悲惨地被司棋全泼掉了,而它引发的恩怨还在继续……


柳嫂子是势利了点,但她的抱怨也不是没道理,自从大观园弄了小厨房,稍有点头脸的丫鬟都将点菜,看做自己不占白不占的便宜。探春和宝钗深知这一点,她俩有天商量着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时,特地给小厨房送来了五百钱,这道菜的成本,只要几十文。宝钗和探春对柳嫂子说,剩下的钱,算是补偿丫鬟们自作主张点菜的亏空。


这等慷慨明理,确实像宝钗和探春的为人,我只奇怪,宝钗那样一个“淡淡的女子”,衣着半新不旧,身上无富丽闲饰,亦不爱花儿粉儿,房间里布置得雪洞一般,近乎存天理灭人欲,如何会突然想吃什么枸杞芽儿?


探春倒是可能,从她喜欢“柳枝儿编的小篮子,整竹子根抠的香盒儿,胶泥垛的风炉儿”看,她爱奇巧之物,是有可能突然惦记起这“油盐炒枸杞芽儿”的。一个人点菜太像吃货,那时候吃货还不是个褒义词,起码对一位小姐来说不是,两个人点菜就像游戏了。而她的“小伙伴”也只能是宝钗,迎春低调怯懦,惜春心在红尘之外,黛玉胃口弱,没准对这个都过敏,而探春当时正和宝钗一道理家,在议事厅里商量着加道菜却也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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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发表于 2016-1-24 15:10 |只看该作者
这天是宝玉的生日,姐妹们都来为他庆祝,划拳射覆开玩笑,围观史湘云酒醉卧眠在花园里的青石凳上,芍药花瓣洒了一身。良辰美景,花样年华,让在姐妹堆里动辄就“喜不自胜”,被封为“无事忙”的宝玉,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待到大家都散了,他才觉出饿了,在自己房间里,一只“油腻腻”的奶油松瓤卷也吃得香甜,是兴奋之后的甜软余欢。


曹公的菜单,从来不是随便下的,一定要吃出情致,吃出口感,吃出彼时彼地的心情。或者,吃出不同的个性。


宝玉叫人送给晴雯吃的是豆腐皮包子,我一直在想,这是包子馅里有豆腐皮呢?还是用豆腐皮包的包子?反正,这个心比天高的俏丫鬟,口味总比别人刁一点;宝玉特地为袭人留的是酥酪——这是老北京特有的宫廷甜食,牛奶做成,袭人“柔媚娇俏”,正是这个味儿。


也跟她们的生活状态相称。大观园里有个小厨房,将饭菜做好了送到各房,但总有人在标准伙食之外,还想换换口味。晴雯叫小丫鬟找柳嫂子去要个芦蒿,柳嫂子问肉炒鸡炒,小丫鬟抢白她说:“荤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些油才好”。一听就是惯吃山珍海味,想来点清淡的。


虽然丫鬟的伙食分例都一样,但一则宝玉在外面见到好吃的会给晴雯她们带回来,二则老太太也经常将佳肴赏赐给宝玉——有次赏的是风干果子狸,还好去年有科学家论证,非典不是果子狸传播的——想宝玉吃不完,必会与丫鬟们分享。吃腻了胃口,惦记起芦蒿面筋之类来,晴雯点的菜里,透着得势者的骄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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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发表于 2016-1-24 15:09 |只看该作者
后来芳官也嫌它油腻。宝玉过生日那回,芳官吃不惯面条,让厨房管事的柳嫂子另外给她做碗汤盛半碗粳米饭。柳嫂子巴结芳官,自然竭心尽力,一汤一饭就变成了“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


除了笋,看来曹公对鸡皮入汤亦情有独钟,这次的虾丸鸡皮汤,更为鲜腴。奶油松瓤卷酥,鹅油换成奶油,跟贾母吃的那松瓤鹅油卷当是一类东西。胭脂鹅脯与碧荧荧的粳米饭,红绿搭配得鲜明。芳官这三菜一汤一甜点,丰盛,同时热量不低。


芳官便不喜欢,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不约而同的,跟贾母竟是一个口气,估计也是作者平时对这类食物的本能反应。


但这次宝玉的感觉却不同,他闻着,倒比往常味道好,吃了个卷酥,又来了个汤泡饭,吃得有滋有味,“十分香甜可口”。


为何这一遭,松瓤卷在宝玉这儿翻了身?因为他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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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发表于 2016-1-24 15:09 |只看该作者
相形之下,宝玉吃过的东西,更像“吃过”的。他偏爱笋子入汤,除了前面的酸笋鸡皮汤,第四十六回里,丫鬟端的攒盒里,有一碗火腿鲜笋汤。鸡皮油腻,酸笋方能解腻,而这鲜笋脆嫩,正要火腿提鲜。宝玉不顾烫,端起来就喝了一口。袭人在旁边都笑:“菩萨,能几日不见荤,就馋成这样。”


宝玉对一碗火腿鲜笋汤如此倾情,是因为他前些日子听紫鹃说黛玉将来要回苏州,大受打击,“整个人死了大半”,后来渐渐醒转过来,身体总未大愈。贾府习惯对病人“净饿”调养,宝玉已经狠吃了几天的小菜清粥,那一口滚烫的火腿鲜笋汤,将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尽扫。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四十一回里,贾母看到捧盒里有几样点心,皆不感冒,无可无不可地拣了个松瓤鹅油卷来,只尝了一尝,剩下的递给丫鬟了。


特意查了下,松瓤鹅油卷,是撒了松子仁的小面点心,用鹅油制成,应该是贾母平时喜欢的甜软之物,但呈上来时贾母他们刚吃过饭,难怪贾母没什么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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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发表于 2016-1-24 15:09 |只看该作者
酒入半酣,胃里尚且空落落的,薛姨妈提供了热腾腾的酸笋鸡皮汤,雪天的酒后,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了,酸香鲜美,提神又开胃,难怪宝玉痛喝了两碗。


酒已饮罢,汤也喝了,要是再上来七个碟子八个碗,难免暴殄天物,风雅尽失,所以宝玉只吃了半碗碧梗粥,给这场小饮收了个尾。半碗而不是一碗,更显得这一顿吃得心甜意洽,恰到好处。


薛姨妈又叫人沏上酽酽的浓茶。林黛玉她爸教的规矩,茶应该在饭前喝,现代科学论证,这个顺序也确实更符合养生之道,但酒后这杯浓茶,解醉意,去油腻,跟前面的饮食搭配得浑然天成,看了,只让人也想捧上那么一杯。


《红楼梦》爱谈吃,最著名的吃食,是凤姐奉贾母之命为刘姥姥搛的茄鲞。香菌、新笋什么的折腾好半天,还要“十来只鸡来配它”,足够高端别致,却让人难以产生想象,是贾母凤姐存心让这乡下老太太开眼的。还有贾母吃的那些牛乳蒸羔羊,糟鹌鹑、山药枣泥糕、螃蟹馅儿饺子之类,想来味道不错,但并不令人特别神往。


究其原因,在于作者只报了个菜名,并没写出它的滋味,唯有某次说到还有野鸡肉,贾母嘱咐凤姐“炸上两块,咸浸浸的,吃粥有味儿”。“浸浸”似乎是错字,应为“津津”,但这里错得有味道,显见得野鸡肉已然入味,配上白粥,浓淡相宜,隔着白纸黑字,不妨碍口舌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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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发表于 2016-1-24 15:08 |只看该作者
薛姨妈是王夫人的妹妹,宝玉的亲姨娘,在她那儿,宝玉自然会受到非一般的款待。但是,他探宝钗,只是信步而至,不比平时随贾母参加的那些正式宴席,要是摆出一桌子山珍海味,也太俗,像作诗用“金银珠玉”点缀富贵,倒透出十二分的穷酸。给这次家宴定个菜谱,并不容易。要珍贵,还要特别,还有一种跟当时气氛贴合的情致。


薛家是皇商,“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似铁”,有什么拿不出?到了这个份上,倒是手工制作更能体现真心,如“妈妈烤的蛋糕”,如,薛姨妈自己糟的鹅掌鸭信。


若让薛姨妈一开始就乐颠颠地端出她糟的鹅掌鸭信,未免太有个性了一点,不合她的做派。文中是先借宝玉之口提起大嫂子家里“好鹅掌鸭信”,薛姨妈忙取出自己糟的,家常情致呼之欲出,加上外面已下了半天的雪珠子,屋内林妹妹虽然还呕着气,却是可爱的小脾气,宝姐姐笑得善解人意,正是喝酒的气氛。几盅酒,就是那样下了肚。


这中间夹杂着奶妈李嬷嬷的阻拦——除了“大堰河”,世上的奶妈大约都是絮叨的,而林妹妹心情逐渐好转,口齿还是那么伶俐,却从酸楚的攻击,变成炫技般的傲娇,薛姨妈照例是没原则的宠爱……声声笑语,话赶着话,如大珠小珠轻叩,又如玻璃瓶里的清晰花朵,都是可以留到以后作回忆的东西,怎能不让人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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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发表于 2016-1-24 15:08 |只看该作者
食色,性也


黛玉去看望宝钗,见宝玉也在这里,两人正凑在一块儿谈什么冷香丸,亲近得有点暧昧了。林妹妹用鼻子冷笑一声,说出来的话句句带着小钩子,将那个还不知道自己犯了错的人捎带上。


宝钗心中有数,宝玉几分懂又有几分不懂,只有个不明就里的薛姨妈来凑趣,接着林姑娘的话茬儿鸡同鸭讲。小时候看这一段,替林黛玉生气,像她一样怀疑薛宝钗心里藏奸,连那个冷香丸,都视作宝钗的伎俩。小孩子比大人更依赖二元对立,要是不分出个好坏人来,这故事还怎么看下去。


长大一点,看曹公,更像个坐在监视器后面的大导演,分给每个人的戏份都是那么合适。将一本书读到烂熟后,技术分析,取代了感情立场。


今年立春之后,天气一天天变冷了。这几天下起了雪,喝着热茶,靠在沙发上看《红楼梦》,不觉到《探宝钗黛玉半含酸》这段,入心的,竟然是宝玉在薛姨妈家的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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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发表于 2016-1-24 15:0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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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发表于 2016-1-24 15:07 |只看该作者
  因为肉体的软弱,他对凤姐尤二姐都有情,却还是沾花惹草,给王熙凤带来莫大痛苦的同时,也害死了鲍二家的和尤二姐;又因精神的软弱,他明知道王熙凤为人处世有问题——兴儿就说“我们爷也算个好的,哪见得她这样”,却无意于纠正与制止,让王熙凤越发跋扈,最后应该是因此断送了性命;他有良知,有人性,不同意把彩霞许配给旺儿的儿子,但面对凤姐的强势,以及木已成舟的局面,他也懒得反对,他的良知,像个摆设,有一个在那里就行了,他也没指望它能改变什么。

  《围城》里,赵辛楣说方鸿渐:“你这个人,不讨厌,就是没用。”这句话,同样也可以送给贾琏。他不讨厌,甚至还很可爱,有时还显得挺精明强干,但是,软弱与苟且,这看上去轻描淡写的弱点,却是个可以覆盖一切的致命伤。鲍二家的和尤二姐的惨死,对贾琏不会没刺激,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午夜梦觉,善念犹存如他,不知是否也曾觉得摧心肝?尽日追欢逐浪,没将自己活充实,也没将自己活安稳,以他的聪明,应当知道,自己不过是一具精致的行尸走肉。

  贾琏这样的男子,到如今,仍然是最有杀伤力的一类,他和颜悦色,温存体恤,笑容那样迷人,那种暖包围着你,即便你感觉到了他的软弱,也会当一个可以忽略的小问题。有什么办法呢,人世太寒冷,就像眼下的天气,他微微散发的温度,是致命的诱惑,当你身不由己地走近,他就温暖地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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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发表于 2016-1-24 15:07 |只看该作者
  而最有温暖之感的,还是他和管家林之孝的一席谈。在贾琏面前,林之孝并不特别恭谨,却也不是托大,而是真心不拿这位年轻的主人当外人的一种知心。跟他说起听闻雨村降了,不知道真不真。贾琏的口气,也是推心置腹,说:“真不真,他那官儿也未必保得长,将来有事,只怕未必不连累咱们。”

  贾琏相信不择手段的贾雨村没有好下场,对人世间的良知还有信赖。他和林之孝又聊到丫鬟彩霞身上,凤姐的心腹旺儿的老婆看彩霞生得好,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就霸道地想要这个丫鬟给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当老婆。林之孝当即表示反对,说:“虽说都是奴才们,到底是一辈子的事……何苦来白糟蹋一个人。”贾琏表示认同,当场就要把那个“吃酒赌钱,无所不为”的小子打一顿,看来除了弄点花花事,他的三观还是挺正的。

  两人这场谈话不算短,其间林之孝只称呼了两次爷,还是因为要驳回帮旺儿老婆求亲的任务,曹公并没有刻意表现两人的亲近,但是从那种没有距离感的对话里,你能感到他们之间有一种类似于亲情的东西,我甚至有个错觉,觉得林之孝是衔着烟袋跟他说这番话的,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在人情冷漠,等级分明的贾府里,似贾琏这样的微温并不多见,我不免发散地想,贾琏那个早逝的娘,一定是个很不错的人吧,也许,正因为她不错,才没法和贾赦过到底便抑郁而终。

  扯远了,总之,一个温暖的人,一定会散发出魅力。然而,温暖的贾琏,同时又是给人带来痛苦最多的一个,这是因为,在温暖之外,他还有一个特点,叫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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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发表于 2016-1-24 15:06 |只看该作者
  《红楼梦》里说薛蟠老婆夏金桂,“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但《红楼梦》里有点身份的人,哪个不是这样?薛蟠就不用说了,洗澡水烫了一点,就“赤条精光地赶着香菱踢打了两下”;就是贾宝玉,平时对姐姐妹妹都热络得紧,脾气上来时,也能一个窝心脚踢向给他开门的丫鬟。唯有贾琏,若不是急火攻心恼羞成怒再加上发酒疯,他跟人说话,都挺亲和。

  比如对那个跑来“找工作”的远房亲戚贾芸,贾宝玉居高临下地说:“你倒比先越发出挑了,倒像我的儿子。”口气着实轻浮,贾琏看不下去,笑道:“好不害臊,人家比你大四五岁呢,就替你做儿子了。”

  贾宝玉又约贾芸到自己屋里玩,贾芸来了,贾宝玉早忘了这事儿,害他白白等着。这也罢了,过了两三个月,贾宝玉想起他来,又逼着奶妈去把贾芸早来,跟他聊什么谁家丫鬟长得美谁家戏好听之类,可怜贾芸哪里知道这些。

  凤姐呢,在收到贾芸的礼物,享受贾芸的讨好之前,也是极其冷淡,嫌他没来烧自己这一柱香。

  唯有贾琏,从头到尾,没得贾芸的好处,说话也和气,并满心想帮他,后来贾芸抛下他这冷灶去烧凤姐的热灶,他也毫不介怀,这样的人品,就放在现在,也很说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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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发表于 2016-1-24 15:06 |只看该作者
  这位鲍二家的,无疑比她的继任者多姑娘,对贾琏多了点感情,她说:“多早晚你那阎王老婆死了就好了。”这话是不厚道,但如果你知道那首《兰花花》的歌词原本是:“你要死来你早点死,你前脚死了后脚我兰花花走”,就能了解当情欲之火燃烧时,只有过头话可以表达。这话透露出她对刚才那场性事的满足,还有对未来的期许,鲍二家的,对贾琏很有些恋恋。

  这些,超出了她的本分,假如他俩只是主仆之间的一场皮肉交易,她没有资格对他有感情,毕飞宇的小说《玉米》里,玉米“献身”于那个老干部,从头到尾他都没搭理她,地位不对等的女人,完事不是直接打发她走人就可以了吗?

  一定是贾琏在这件其实挺猥琐的事件里,表现得挺有情,对于她的非分之想,他没有敷衍,而是非常诚实地说:“她死了,再娶一个也是这样,又怎样呢?”实话实说,倒也是对对方的尊重。贾琏对妻子不忠固然可耻,但也只是意志薄弱,跟那种把女人不当人的男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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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发表于 2016-1-24 15:06 |只看该作者
  这种温度首先体现在夫妻关系上。贾府里夫妻关系都淡,邢夫人是怕贾赦,王夫人与贾政算是相敬如宾,尤氏和贾珍,在贾母眼里是相亲相爱的“小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他们自己才知道。只有凤姐和贾琏,在最初的几回里,才是恩爱得紧。

  在男性占主导地位的社会里,能够出现一对恩爱夫妻,多半是男人肯配合,贾琏的表现,证实了这一点。比如贾琏护送黛玉从苏州回来,元春又升了,凤姐心情极爽,跟贾琏一见面,就来了场脱口秀:“国舅老爷大喜!国舅老爷一路辛苦了。小的听见昨日的头起报马来报,说今日大驾归府,略预备了一杯水酒掸尘,不知赐光谬领否?”

  这话,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接得住。贾政会不知道说什么好,贾赦会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贾珍这样的,更没有耐心配合,相形之下,贾琏虽然口拙,却也能来一句:“岂敢岂敢,多承多承”,知情识趣之外,亦显示出对妻子这伶俐口齿的欣赏。

  凤姐绰号凤辣子,就像辣椒一样有双重性,既风情万种,又咄咄逼人,当她呈现出后一种特性时,贾琏能够避开她的锋芒,有时干脆说自己糊涂了,在那个夫为妻纲的年代里,他肯让这一箭之地,显露出他性格的温厚,即便他知道凤姐野心勃勃,却也没有与她争夺地盘的欲望。

  除了和鲍二家的鬼混被凤姐现场抓包那次,他恼羞成怒打了平儿——事后也道了歉,平时,他与平儿言谈间颇有默契;对于尤二姐的过去,他也不设双重标准,说,谁能无过?改了就好。这精神境界,简直比我们八零后的某些男作家还高;除了这些典型事件,我想说的还有,他和鲍二媳妇,亦不只是简单的皮肉交易,起码,当我们跟随凤姐来到现场时,他们似乎已经告一段落,从肉搏变成了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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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发表于 2016-1-24 15:05 |只看该作者
暖男贾琏,温暖地杀你



  曹公写贾琏不算客气,直接说“贾琏之俗”,又说他“不知作养脂粉”,更有对他床笫之事各种露骨描写,但即便如此,仍然挡不住他书里书外的超高人气。

  他送黛玉回苏州,凤姐每晚便“心中实在无趣,晚间,不过和平儿说笑一回,就胡乱睡了”,就是后来整死尤二姐,那恨意,也不能不说是由爱而起;平儿对他更有一种“淡淡的深情”,她虽是凤姐心腹,关键时候,却肯仗义地偷出钱来帮助贾琏,贾琏因为批评贾雨村被贾赦暴打,平儿一反平日里的温和淡定,咬牙切齿地骂贾雨村是“饿不死的野杂种”,是她最大限度的恶毒了。

  若说凤姐与平儿是贾琏的妻妾,爱他不过是本分,那个“素习是个可恶的”,也就是说非常难搞的鸳鸯,贾赦说她心里恋着宝玉,八成还有贾琏时,她对天发誓,说“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她统统看不上,对贾琏却只字不提,似有蹊跷。后来凤姐想把贾母的古董弄出来当银子用,她平时明明和鸳鸯挺熟,却让贾琏出马跟她商量,其中的缘故,也让人颇费思量。

  这是在书里,书外,爱慕贾琏的姑娘们不知道有多少。这当然和87版《红楼梦》电视剧选对了演员有关,但87版里,贾蓉贾芸长得都不差,但大家正眼都不带瞧上一眼的,贾琏,赢的还是人品。

  说贾琏人品好,似乎有点不科学,但在我眼中,人品,不只是宏观上的道德,还有细节上的温度,与贾宝玉忽冷忽热的品性不同,贾琏,始终有一种恒定的微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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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发表于 2016-1-12 15:4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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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发表于 2016-1-12 15:48 |只看该作者
  无能,无力,无奈,这就是贾政的背影,相形之下,倒是刘姥姥打秋风,都打得生机勃勃,她的一路紧张虽然看得人心酸,但当她听到凤姐给她二十两银子,先是心突突地跳,然后喜得“浑身发痒”,真是替她兴奋,那感觉,就像是看到自己心仪的超女又过一关一样似的。刘姥姥虽然将自己低到尘埃里,骨子里却有一种自信,她相信这一路虽有万千艰难,她却一定能做到。

  不经过奋斗的人生,是不值得一过的,即便是你为之奋斗的目标是如此卑微,都能令你心脏强劲,眼神明亮,静如处子,脱如狡兔。但这样的感觉,却非肉食者能懂得,贾政那个从一生下就成了爵位继承人的大哥贾赦,对奋斗的态度居然是鄙视。贾环写了首诗,表达讨厌学习的心理,贾赦大为赞赏:“这诗据我看甚是有骨气。想来咱们这样人家,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荧火’,一日蟾宫折桂,方得扬眉吐气。”至于贾珍贾蓉他们,大概会觉得说这些都多余,他们沉浸在末日般的狂欢里,一副要把自己作死的架势。贾府里唯一像点样的男人算是贾琏,也不过除了有酒喝有戏看想方设法从老婆那里弄几个钱,就再没别的志向。荣宁二府,给我们提供了各种各样无聊的官二三代的样本。

  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品,适度的匮乏,会让生活充满彩蛋。贾府里那些好命的人,一生下来就应有尽有,坏掉了胃口,要么得上厌食症,要么变成重口味,集体罹患上了无聊病。所谓富不过三代,有人是因为自我膨胀过度,更多的,大约都死于这种无聊病。

  与贾赦贾珍一生下来就死了不同的是,贾政是活过努力过一阵子再死去的。看着年轻时的梦想与努力如落花流水在眼前飘过,他没有机会稍作挣扎,就被命运生擒。

  一个看着自己死去的人,也许比没有活过的人更加悲伤,但他又能跟谁说?就像猜谜承欢的那个夜晚,他强颜欢笑,暗自伤怀,那一刻他是活着的,活一秒钟就死去,变出一丝不苟的表情,变成所谓的社会主流,变回亲人眼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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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发表于 2016-1-12 15:47 |只看该作者
  在宝玉面前,他显得凶巴巴,这固然因为当时的社会,以严父慈母为理想模板,另一方面,我觉得也是,他不知道怎么跟这个孩子对接。大家族里,要直面巨大的利益分配,父子的关系也像上下级,他没有父子亲情的经验,只有按照粗浅的所见所感生搬硬套,当他对宝玉冷嘲热讽,在清客面前不无夸张地表现他的威严,我打心底,感觉到他的色厉内荏,除了暴打宝玉那一回,通常情况下,他的严厉,都多少带点表演的性质。

  你可以理解成一种隐遁,一个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人,将自己隐遁于流俗中。隐于正常,隐于模式化的生活,就算给自己一个交代了,起码大家都是这样活着的。这或许也是他听到忠顺王府来人兴师问罪便无比惶恐的原因,他对生活如此厌倦,承担不起丝毫重压。

  但他潜意识里,又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在《红楼梦》第三十三回里,尚且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时候,贾政却发现迎春探春黛玉宝钗她们所做的灯谜,尽是悲凉之语。他“愈觉烦闷,大有悲戚之状,只垂头沉思”,“回至房中只是思索,翻来复去,甚觉凄惋”。

  这些女孩子,是他的女儿、侄女、外甥女,和他极欣赏的亲戚,他感觉到她们将面临不幸的命运,但他又能怎样呢?他自己的命运尚且不能掌控,他没有在奋斗中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应付云谲波诡的能力,即便预感到什么,他也能黯然旁观,爱莫能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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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发表于 2016-1-12 15:47 |只看该作者
 把这几点结合起来,我们基本上可以看见年轻时的贾政,他爱学习,也以文人自居,做些诗酒放诞的勾当,略通世故,会笑,骨子里却依旧是严肃的。他的理想虽然是按照父辈的期望打造,但也究竟是他的理想,那就是科甲出身,考个进士,即便不能像黛玉的父亲林如海那样,考他个探花榜眼,也能从低级官员做起,稳扎稳打,步步高升,成为一个口碑还不错的官员,最后,在他一早就预期到的某个职位退休。这样的人生,也不算怎样精彩,但终究是生活过。如今,圣上大手一挥,他就一蹴而就地圆满了,圆满得简直可以退休了。

  想象贾政此后的日子,每天一睁眼都是白花花的光阴,曾经,他严密地安排,一刻值千金,不能浪费,而现在,这些都不必了,过去的种种努力看上去像一个笑话,他擅长的那些学问,除了应考用处也不大,好好做官?此时的他,应该对这拼爹的社会有更深刻地了解,他爹的助力也只能送他到这里,再朝上去,那些人,都有更好的爹。活到这个份上,只剩下无聊了,《红楼梦》里虽然也安排了贾政几次外放为官,但他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就是一份悠闲自在或者说等死的无聊感。



  于是我们看到他在詹光单聘仁的簇拥下故作风雅,跟赵姨娘在一起,聊聊家中的琐事。詹光们固然无聊,但贾政需要他们,他们的存在,让贾政可以给自己一个定位,他未必不知道他们的底细,对他们那样客气,也不过是想让自己显得像个有修养的读书人;赵姨娘固然粗鄙,但她是贾政的地气。正室王夫人正大仙容,出身名门,却像《诗经》里的那个硕人,隔着环佩叮当,你触不到她的质地与温度,倒不如赵姨娘,因为缺乏修养,倒是直见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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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发表于 2016-1-12 15:47 |只看该作者
  怎么描述那种情形呢?就像你有实力有干劲,头悬梁锥刺股玩命地学,想要考个北大清华之类,不成想,突然间,被保送了,你不用考试了,可以回家了。这是命运的赦免,但赦免也是一种剥夺,它剥夺了你奋发努力自我实现的可能。当然,也有人以此为基础,比如戚继光,便将官二代的出身,变成自己人生的第一桶金,建功立业,超越祖辈。但是像戚继光这样,既是天时地利人和,也是他天赋异禀,贾政没有这天分,在他的黄金时代里,他也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小青年,有点志向,也还努力,但,算不得十分出类拔萃。

  因了一句:(贾政)“起初也是诗酒放诞之人”,很多人便认为他曾经也是一个宝玉,但历经世事之后的宝玉,也许会变得枯索或者从俗,但一定不会像贾政这样无趣。比如说,绝对不会像贾政这样,直接告知宝玉的老师:“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是先把《四书》一起讲明背熟是真的。”可能是那个时候,学童有《诗经》的成例,贾政以自身经验,觉得这没啥用,直接把《四书》背熟就行了,这态度,比那些不让孩子看课外书的家长还要粗暴,《诗经》,好歹还算课内书吧,老师指定读物,贾政的态度,比贾代儒老先生更现实。

  网上也有人说,贾政的文采是最好的,所引的例子,不过是贾政会猜个灯谜,能够欣赏黛玉所拟的“凹晶馆”和“凸碧馆”。这种小趣味,成天带着些清客坐而论道的贾政也还是有的,是一个受过一定的文学训练的人的基本功吧,君不见,宝玉做的那些对联,也被清客们点评得头头是道,虽然是恭维,里面也不乏些许见识。

  贾政真心所爱的还是学问,香菱说,我们姑娘的学问,连姨老爷都夸呢,不消说,这个对宝钗的学问有所了解的姨老爷就是贾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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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发表于 2016-1-12 15:46 |只看该作者
    一个人的背影,也许更能暴露一个人的实质,它在你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无法做下意识地修饰。在朱自清的散文《背影》里,作者坐在火车上,看着父亲肥胖的背影,蹒跚着,翻过一道道铁轨,去给他买橘子。本来正处于和父亲对抗阶段的他,突然间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老了。不满化作心酸,击中了无数也曾如此这般目睹过父亲背影的儿女的心。

  但贾宝玉大概没有机会像朱自清这样,隔着距离,好整以暇地,遥望着父亲的背影,贾政在他面前,永远是一个隔着三百米就能感觉到杀气的存在。在《红楼梦》里,为人子就是原罪,所有的儿子,在父亲面前,只有唯唯诺诺低头认罪的份。如果贾宝玉有机会,绕过父亲那张端正方直的脸,去看他的另一面,是否会震惊地发现,那背影原来是那样地疲惫空虚,像一只被命运摁住的鸟,布满不知如何是好的惊慌。华林之内,遍布悲凉之气,这个做父亲的,感受到的,也许比谁都多。

  贾政,荣国府的二老爷,自幼喜欢读书,最为祖父钟爱,荣国公希望他能从科甲出身,一方面估计是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另一方面,当时的世袭制度,爵位都是由长子继承,贾政排行老二,必须自己打一个天地。贾政需要为此发奋,像许多一无所有的学子一样苦读,对未来自有憧憬。但命运却是这样神出鬼没——“不料代善临终遗本一上,皇上怜念先臣,即叫长子袭了官;又问还有几个儿子,立刻引见,又将这政老爷赐了个额外主事职衔,叫他入部习学,如今现已升了员外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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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发表于 2016-1-12 15:4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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