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母子
一
天太冷,家珍这天收摊早。
福贵已经吃厌了这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绵嗒嗒的烘山芋,家珍打算把摊收回去后,去菜场买两条鲫鱼熬汤。家珍把装了炉子的小推车放屋檐下,几个没卖掉的山芋就由它在炉子里。家珍开门便闻见屎臭扑鼻,味道似乎又和往日略有不同,多了一股消化不良的酸腐味儿。
打前年开始,福贵认得家珍了。家珍每次收摊回来,他都在那座椅里纵横欢腾。眼下,福贵斜眉斜眼歪鼻子歪嘴,鼻涕唾涎里,处处都流露了欢欣喜色。他努力举起一只佝偻得不太厉害的右手,朝他妈伸着,大虾似的身子,在座椅里纵一下,又纵一下。座椅是中空的,两边两片竹片托住福贵变形的两瓣屁股,中间供他拉屎尿尿。家珍早起在福贵座椅下面放了一只盆,眼下那盆里全是稀屎,盆沿上也挂得到处都是。座椅上也到处都是。福贵的手虽然佝偻,却够长,抓一把屎吃很方便,眼下他那伸出来的手上也是屎晃晃的一片,嘴上,脸上,全屎晃晃的。
鱼买不成了。
家珍赶紧烧两大壶热水,然后套上塑料雨衣,把福贵从座椅里搬下来。家珍先把能擦的都先擦了,再把福贵放到澡盆里去。水温合适,屋里又给水的热气烘得很暖。福贵起先挣扎,等全身都给热水浇过了,嘴里就“哼哼”起来。家珍给福贵洗屁股,把他前边的毛儿也用肥皂搓搓,福贵那玩意儿忽然伸出长长大大的一根,前端火球似地顶在他妈家珍手里。
家珍一愣,没想到儿子生成残疾弱智,这玩意儿却丝毫不弱。不弱又怎样呢?吃喝拉撒尚无法自顾,何况别的?家珍想得伤心,掉了几滴泪,就摸了摸福贵的火球。谁曾想福贵佝着身子在澡盆里扭动起来,嘴里动物似地长嗷一声,那眼耳口鼻愈加斜到西班牙。家珍以为福贵病了,撒了手去捧他的脑袋,嘴里喊,“福贵,你怎么了……”福贵又用那佝着的右手去扯他妈的手,家珍的手又到福贵火球上了。家珍这回好好撸了撸福贵,福贵连嗷几声后,一股奶白的液体喷了家珍一脸。
福贵在澡盆里软沓下去,像要睡着了。家珍也不擦脸,也不擦手,看着福贵,那泪就和脸上的奶白混合了。澡盆里水要凉了。家珍“嗨”一口气,忙忙去找毯子包住福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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