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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公子(小说) [复制链接]

莫零

主楼

发表于 2016-5-11 12:34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计公子(小说)
                                                         文/莫零

计公子是县城里最大的地产开发商计老三家的儿子。人人都喊他计公子。计公子是一位名符其实的公子哥儿，他爸家兄弟三个，只生了这么一个男丁，算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娃。
计老三家兄弟姐妹五个，大姐二姐，下面两个弟弟，都是县城里有名的人中龙凤。大姐计金花在县城开了个第一大的金花宾馆，二姐计银花是县城农业银行信贷部主任。他自己从一个水电工做起，做到现在这个地产大王。下面两个弟弟都念了书，一个是苏大附中的语文老师，一个是小有名气的书画家。所以计公子在当地算是豪门子弟。
计公子小的时候，计老三忙着承包工程，把儿子丢给爷爷奶奶，计公子的妈体弱多病，大多数时候都是闭门不出的，爷爷奶奶把计公子宠成了个小二世主。念初中起，计公子的身后就跟着一帮小弟，全是他用零花钱养着的，为他鞍前马后效劳，作业有人代写，上学放学小弟们抢着用自行车载着他。到了高中，他干脆给自己配了辆雅马哈，天天载着不同的妹子从县城呼啸而过，煞是威风。
计老三干工程在行，管儿子却是外行，他一年到头忙的脚不沾地，偶尔回家看到计公子飞扬跋扈的样子，关起门来就一顿狂揍。快二十岁的计公子常常被老爹揍到几天不敢出门。计老三前脚走，计公子的娘，爷爷奶奶就心啊肝啊肉啊的心疼个没够，所以计公子每挨一顿揍，嚣张的气焰就更甚一分。后来计公子学了乖，买通计老三身边的秘书，计老三的行踪他掌握的一清二楚，从此计老三再抓不到他的恶行，还当是自己棍棒教育出了成果，对计公子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计公子当然是考不上大学的，二叔找人让他去苏州一个三流大学混了张文凭，毕业出来去了计老三的公司，算是子承父业。
计老三倘大的家业自然是要传给计公子的，于是他安排了最得力的手下去教计公子，计公子是什么脾气？除了吃喝玩乐，谁能教得好他？一年教下来，计公子连皮毛都没学会，倒把师父带成了个五毒俱全。计老三拿儿子没辙，召开家庭会议，得出的结果是帮计公子娶个老婆，人家都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嘛！有了媳妇儿，说不定会转转性子。
计公子对这个结果没有异议，因为他早就相中了喜欢的姑娘。这姑娘是他高中同学，是县城里最漂亮的姑娘，叫许青。计公子简直被这个许青给迷死了，天天追围堵截她，奈何许青根本看不上这个人人巴结的计公子。为什么呢？因为许青家也有钱，爸妈是做服装生意的，许青从小功课又好，大学学的是服装设计，毕业后自己开了个设计工作室，这样才貌双全的姑娘是看不上纨袴子弟计公子的。就算计公子再死缠烂打，也不过就换来了个普通朋友的身份。于是计公子对计老三说：除了许青，我谁也不娶。
计老三托小弟弟计安亭去许青家当说客，许青爸妈不松口，说全凭女儿乐意。这事儿就算是泡了汤。计公子娶妻无望，内心苦闷，更是夜夜笙歌，纸醉金迷。这时有个叫方秀萍的姑娘闯进了计公子的生活。方秀萍也是计公子的同学，只不过是初中同学，长得虽不如许青那般大家闺秀，也颇有几分清秀之姿。方秀萍不仅人漂亮，性格也很豪爽，跟计公子几个饭局吃下来，竟然成了计公子的好哥们儿。计公子有什么心事都向她吐露一番。其实方秀萍觊觎计家少奶奶之位很久了，她爹跟计老三还曾经当过发小，只不过后来计老三发迹搬走了以后，两家就素无往来了。
计公子喝醉了几次，醒过来都躺在方秀萍家床上，他问方秀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方秀萍总是微微一笑说：知道你心里只有许青，咱俩是哥们儿，我不会不知趣。她愈是这样大度，计公子愈是心里过意不去。有一次，他遍寻不着方秀萍，听那帮小弟们说方秀萍生病了，他找到医院，方秀萍竟然不见他。后来才知道方秀萍是去做流产的，问她孩子是谁的，她也不说。计公子也没见方秀萍交往过别的男人，心里对方秀萍更加愧疚。
养好身体的方秀萍又活蹦乱跳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跟计公子厮混，那天计公子来几个外地的朋友，其中一个女的酒风彪悍，方秀萍为了给计公子争光，把自己给喝大了。计公子费尽力气把她弄回家的时候，听到方秀萍说醉话，好像提到了许青的名字。计公子连诓带哄地套出了实话，原来方秀萍去医院打胎的时候遇到过许青，她们俩还同在一个手术室。计公子心里恨的牙痒痒，原来许青也是个骚货！
第二天方秀萍酒醒了发现计公子抱着她睡得正酣。计公子再醒来的时候，方秀萍已经走了，给他留了张字条，说不需要他的怜悯，她喜欢谁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如果计公子真喜欢许青，就应该成为许青喜欢的那个类型……
去他妈的许青！计公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方秀萍！一个月后，计老三登了方秀萍家的门去提亲，当年的国庆节，计公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迎娶了方秀萍。第二年，方秀萍生下了女儿优优。
计公子当了爹以后的确收敛过一阵子。方秀萍这个贤内助深得计家上下的欢心，她不仅性格开朗，能说会道，还懂得处理家庭关系，计家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可这样温柔贤淑的老婆计公子却喜欢不起来，为什么呢？因为方秀萍不再是他那个哥们儿方秀萍了，她现在变成了老婆方秀萍。女人一旦由哥们儿变成了老婆，那性质就完全改变了。作为哥们儿，计公子是无可挑剔的好兄弟，抢着买单，随传随到，逢饭局必到。可作为老公的计公子呢？你让他天天守着老婆孩子不出去应酬，那比杀了他还难受。计公子总不能天天跟老婆在家里喝酒吧？
以前有人给计公子打电话约局，计公子顺便接上方秀萍就去了，现在有人约局，方秀萍抱着孩子脸拉多长地问：都哪些人？在什么地方？几点钟回来？计公子觉得老婆这种生物真可怕，活生生毁掉了他这么好的哥们儿。老婆的可怕之处还远不止这些，女儿满了周岁以后，方秀萍跟计老三说想开个饭店，因为方秀萍以前就是干大堂经理的，计家应酬多，开个饭店应该是顺风顺水的。
计金花很赞同方秀萍的建议，说可以开个金花酒楼，就靠着金花宾馆旁边，餐饮住宿一条龙，这生意稳赚不赔。计老三非常欣赏这个儿媳妇，立马就拍板同意。计公子被方秀萍吹吹枕边风，觉得计老板这个称号似乎比计公子更牛气些，于是金花酒楼很顺利就开张了。方秀萍天天抱着女儿坐在吧台后面看风景，很是春风得意。可好景不长，计公子，不，不，不，现在是计老板，计老板撂挑子了。当老板一点儿也不好玩！方秀萍这个老板娘每天指挥他干这干那的，生意虽红火，可没得玩儿了。他发现从前的那些哥们儿现在跟他疏远了。每次来他饭店吃饭，他刚想坐下一块儿整两盅，就被方秀萍喊去招呼别的客人。结帐的时候，方秀萍计算器按的啪啦啪啦响，说都是哥们儿，收人家钱不合适，可也没见她少收几块钱。以前哪个饭局不是计老板买的单？渐渐的这帮哥们儿就不来了，不仅不来了，去哪儿耍也不喊上计老板了。
金花酒楼的生意越红火，计老板的神情就越落寞。慢慢的，他开始讨厌枕边这个叫方秀萍的女人，她怎么像个八爪鱼似的把他扒那么紧，一点儿自由都不给他啊？仿佛他每天被安排做这个做那个都是应该的，计家上下每一个人见到方秀萍都说：感谢你帮我们计家调教了一个好儿子啊！他几次试探着问方秀萍，以后能不能不要天天上酒楼来了。方秀萍怎么回答他的？方秀萍说：这酒楼又不姓方，姓计，你现在是计老板，我一个女人天天抛头露面的多不合适？你爸都看不起你几十年了，你就不能争口气？都当爹的人了！
计老板气的拂袖而去，听听这口气，跟计老三一个鼻孔出气！计老板士可忍孰不可忍！终于借着喝许青的喜酒，他跟方秀萍大吵了一架。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计老板去参加许青的婚礼，意外得知许青本来准备在金花酒楼订酒席的，结果被方秀萍一口给拒绝了。计老板鼻子都气歪了！你方秀萍凭什么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我？当天晚上他喝醉了就回去找方秀萍大闹，他也是个聪明人，怕计家上下都帮着方秀萍，就故意到姑姑计金花面前告状说方秀萍把那么大一单生意给搅黄了。许青家摆婚宴能舍不得钱吗？你就为了我结婚前那点事，耽误了好几万块的生意，好几万块可以付几个月的租金……
果然计金花站在了计老板这一边，她是个老生意经，见钱眼开是她的本性。有了她的撑腰，方秀萍被大家狠狠数落了一顿。方秀萍心想，果然我不姓计，你们这群喂不熟的狼全都胳膊肘往家里弯，这么帮着计老板。她想想这么多年来嫁到计家的隐忍和委屈求全，就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结果，夫妻俩把新房给砸了，方秀萍带着女儿回了娘家，计老板气呼呼开着他的丰田车出去，一下子开到河里去了。
从此以后，计老板再不到酒楼里去了，重新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又变身成了计公子。方秀萍只好把女儿丢给外公外婆，自己去酒楼忙里忙外。终于有一天，有人告诉方秀萍，计公子养了个小三。方秀萍请人蹲点抓守，成功把计公子和小三捉奸在床。
方秀萍眼睛都哭肿了，计老三亲自押着计公子去方秀萍娘家赔礼道歉，才把方秀萍给哄了回来。可是，计公子的心已经收不回来了，抓了这个小三，又出来那个小三。一来二去，方秀萍终于绝望了，提出离婚。
这场离婚官司打了整整一年，计家人理亏，自然是不希望离的。可奇怪的是计公子也不同意离婚，问他为什么，他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我只是玩玩的，老婆还是方秀萍好。方秀萍当然好，长得漂亮又会赚钱，还把计家上上下下打理的风调雨顺的。计公子对方秀萍说：你当计太太不是当得挺开心吗？从今往后，你当你的计太太，我当我的计公子，我俩这样多好？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想离婚，你当初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方秀萍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阵冷笑，这是一个丈夫该说出来的话吗？她现在无比后悔当然为什么要贪恋这个计家少奶奶。
这场离婚官司当时轰动了整个县城，因为计公子打死也不签字，还当街把小三给揍了一顿，从此一刀两断。计家出动所有人轮番游说方秀萍，求她再给计公子一次机会，可方秀萍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甚至一个人拎个背包出去旅游了一圈。婚终究还是离掉了，计老三为人处世还是让人挑不出理来的，方秀萍得了两套房子，五百万，女儿优优抚养权归计家，但成年之前跟方秀萍生活在一起，计家每个月给五千块钱抚养费。
离过婚的计公子也不叫计公子了，他现在应该叫计烂泥，每天都喝的烂醉如泥，每天都看到他新换的凯迪拉克在县城的大马路上横冲直撞。计老三又像从前那样整天皱着个眉头，住在工地十天半个月不回来一次。离了婚的方秀萍倒是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她在娘家的镇上开起了烟酒批发部，一家人把个批发部经营的有声有色。没多久人家给她牵线认识了市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公务员，人家在市里有套房子，方秀萍就跟着他去了市里，周末回县城住两天。公务员自己女儿已经很大了，在另一个城市念大学，优优跟着妈妈一起去了市里念小学。
方秀萍现在长胖了不少，逢人就夸她这个公务员老公。我们家老汪浪漫着呢，每天买菜都要牵着我的手……老汪不抽烟不喝酒，就爱钓钓鱼，他烧的鱼味道那是一绝啊，你瞧，我这吃的一身肉……
县城里的人议论纷纷，说这个方秀萍真是个厉害角色，当几年少奶奶捞足了钱，又找了个知冷知热的新丈夫，这日子，都被她过成花了，哪个女人有她厉害？计公子在这样的议论声里，搂着一个又一个女人招摇过市，人们又把话题转向了他，计老三这辈子发狠赚这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全败在儿子手里？你瞧瞧这计公子，瘦成这样，八成是染上了毒吧……
计公子毒倒是没染上，他染上的是一场官司。去年年底，他在金花宾馆招待了几个浙江来的朋友，有男有女。晚上酒喝了好几场，折腾到了凌晨，他把客人们都送到房间里去，其中一个妹子发嗲说房卡刷不开房门，他骨头酥酥的就去了，帮妹子刷开了房门，妹子请他坐下来聊聊，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床上。正当计公子欲火焚身之际，妹子忽然起身推开了他，捂着脸说：人家还是个处女！计公子哪能听得去这个，霸王硬上弓，办了再说！一边做活塞运动一边还寻思，这妹子还挺会调情！只是你要真是处女，该先捂下面而不是先捂脸……结果，妹子报了警……
这是一个局，计公子栽了。关进看守所里的计公子彻底怂了，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她是自愿的，她是自愿的。居说李天一当初也是这么交待的。电视新闻上正好在播黄海波嫖娼事件，计老三接到公安局电话，心里一咯噔：这回完了！他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计公子被拘留了整整五个月，放出来的时候，胡子都能做鸟窝了。是姑姑计金花来接的他，他一路上都没敢问计老三呢。计金花的车把他带到了市医院的一个病房，病床上分别躺着计老三和他老婆两个人。计老三已经瘦的不成人形，看到计公子来，挣扎着想坐起身，护工连忙扶好他，帮他后背上垫上了枕头。计公子看着计老三，一下子哭出了声。哭声惊醒了计妈妈，她看见是儿子，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爬起来，抱住儿子痛哭流涕。
……计老三死于肝癌，临死前让计金花把计公子的凯迪拉克给卖了。计公子从此消声匿迹……
有人看到县城附近的河边常常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人钓鱼，从背影看很像计公子，可又没人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计公子。居说计公子再也没在县城里出现过，他去了哪儿，也没有人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