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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水稻 余同友
1. 又是谷雨 父亲搬出珍藏一冬的大瓮 如迎接儿女落生 金黄的稻种 浴在温暖的羊水里 五更 你终于开口 伸出洁白的小小细牙 舔食父亲守望已久的掌纹
你就要出门了 此去山高水长 秧田里是你的第一个码头 父亲已用了五个晨昏 为你打造好薄薄的泥床
2. 你是水家的后人 你是水生生不息的魂 年年投胎 年年都有难测的命运
一畈水稻 是一畈提着蝌蚪和穗子奔跑的海 咬紧的闪电是她破碎的牙 落地的日头是她不想说的话 奔跑过五月涝六月旱 水稻 你就在秋天成就自己 在广大村落的炊烟里上升
而这一年 跑过水灾和旱季 你没料到远远的城里 有些蒙尘的心用金钱 恶毒毒地盯住了你 他们吃下你洁白的肉体 喝下你骨髓里榨出的纯净的酒精 刺激着细腻的胃里发出嗝嗝的声音 而后 他们把不能结穗的种子 不能营养的化肥 不能杀虫的农药 一层一层甜甜蜜蜜地包装 欺骗你老实善良的父亲 这一切都是高价高价
这一年 “假”家的恶少奸污了农业 水稻 你的啜泣和愤怒 惊醒了“信访办”的电话铃声……
3. 我想起往年的水稻
看守稻子的日子我睡在田埂 月亮照我如照一口深井 月亮知道我 忙季 我比田泥还要累些
羞怯的心上人 视线从另一条田埂流去流来 我眼前晃动着 远远的水稻 幸福得泪眼汪汪
村庄上空的风 上空的云 收敛翅膀 睡上父亲的双肩 父亲不睡 注视一畈稻子 总是在他疏忽眨眼的片刻 一畈穗子嘟地涌成金子 多灾多难的水稻 大慈大悲的水稻 这时父亲总说 孩子 她就是天上的观音 一身清香和光芒 面容深沉而平静
4. 而今 水稻 你又要开始一季的长征 衰老的父亲一袭蓑衣披挂 五千年的战争里走来的将军 又一次背水而战
父亲 今年我要从城里回家 从我贫血的诗歌里回家 耘草 施肥 除虫 放水 向一株水稻低头 圆杆 孕穗 灌浆 扬花 拼死 我也要秀成你穗上的一粒锋芒 闪耀水稻的高贵和坚强
在良心贱卖的时候 在农资暴涨的时候 在化肥成为水稻的毒药 在农药成为害虫们可口可乐的时候 水稻 水稻 我将和父亲和稻草人 一起忠实地守护 经历九重天的苦难 水稻 养我性命的水稻 养我半个中国的水稻 今年 我们一定能回到丰收 回到高高的谷垛 在月下 饱满地绕着村庄舞蹈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6-6-18 0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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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9 11: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