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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手杯.决赛】那年夏天 [复制链接]

远去的烟云

楼

发表于 2016-6-30 19:05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1，
　　
　　那年夏天异常地炎热。围绕着山城的两条河流中东露河已断流，西露河亦是水流一线。河床中长满青苔的河卵石纷纷暴露在阳光下，青苔由绿变黑，伤口一般翻卷着，惨不忍睹，象一幅大战过后的古战场画面。
　　
　　高二学生李鸣坐在闷热的教室中，头顶上的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着，搅动着一团团热风，非但没有一丝凉意，更让人心里长了野草般的烦燥。历史老师坐在讲台前，口中讲着高考中的复习重点，手中的书也一直煽动着，几根稀疏的头发打成一绺贴在几近光秃的头顶上。
　　
　　终于熬到下课玲响，李鸣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从表情上就可以断定学生们分属的年级，叽叽喳喳闲聊着的女生和在走廊里跑来跑去的男生都是高一的。高二高三的学生们都是面无表情机械地走着，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
　　
　　在操场上遇到小个子的蓝青。蓝青和他点了下头就过去了，虽然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此时却都没有说话的欲望。
　　
　　2，
　　
　　下午临放学时，班主任齐老师走进教室，通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本校蓝校长的儿子高二理科班蓝青中午野浴时身亡。李鸣的耳朵嗡地一声，眼睛直直的盯着齐老师。齐老师的嘴巴还在不断地开合着，李鸣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蓝青死了。上午还在操场上见过的蓝青死了。
　　
　　李鸣骑着自行车去了蓝青的家。蓝青家住的平房院子里站满了人，大都是本校的老师，齐老师也在。他小声问李鸣来干什么。“我想来看看他……”话没说完李鸣的眼泪就下来了。齐老师告诉他，蓝青在县医院的太平间。李鸣骑上车子就走了。路上，没有人注意李鸣的满脸泪水，大街上的音像店声嘶力竭地唱着”……何不潇洒走一回“。
　　
　　在太平间躺着的蓝青身上盖了一条白单子，好象比平时看着略高了一些。李鸣慢慢走近，还是不敢相信单子下面就是上午才见过一面的蓝青。教体育的王老师见了他，轻轻掀起上面的单子。蓝青紧闭着双眼，没了血色的脸白得象纸。李鸣哽咽着，王老师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回家去。
　　
　　李鸣不记得是怎么骑回家的，当晚就发烧住院了。
　　
　　3，
　　
　　李鸣再上学已是三天以后。学校里没有人再谈论蓝青的死。可李鸣却总想起蓝青和自己说的一句话：“我是真不想做好学生了！“蓝青说这句话时，难掩眼神中的一丝忧郁。
　　
　　在这所县城唯一的省重点高中里，没有人否认蓝青的优秀。从高一至今，他的成绩在理科班中从没掉过前五名。数学、语文、物理、化学、生物、英语，科科都出色。可他和李鸣却说自己几乎没有什么课余时间。蓝校长通过各种途径弄来各个学校的试题卷纸成了他永远写不完的附加作业。
　　
　　“咱学校各科考试出的题型我在之前全做过。”他和李鸣说。就连学理科也不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最喜欢学历史，学考古专业。在野外风餐露宿，考察长城。或者主持发掘一座大墓什么的。可我爸说了，毕业后就业面窄，没什么出息的。”他的眼神一瞬间又暗淡下来。“不过，这是我爸说的啊，你可别多心。”蓝青歉意地说，转过头看了下李鸣的神情。李鸣笑了。“无所谓啊，我想考的是更没用的中文系。”他自嘲地说。
　　
　　“李鸣，我一直想做一件出格的事儿。“蓝青说。
　　
　　“你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早恋？说，看上你们班哪个女同学了？“李鸣笑着打趣。
　　
　　“我们班？一个一个只知道埋头学习。再说，理科无美女，这话你都不知道？“
　　
　　“不会是看上我们班的谁了吧？”
　　
　　“为什么不会？你们班的那个…… 蓝青欲言又止。
　　
　　“谁啊？告诉我。我肯定给你保密。“李鸣鼓励他。
　　
　　“孙岩。“蓝青小声说，脸一下子红的象熟透了的桃子。
　　
　　“哈，眼光不错。她家是驻军部队的，长得也漂亮，就是个子矮了些吧。“李鸣说。
　　
　　“我也不高。当然，我现在不说。等高考一结束，我就追她。“蓝青的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
　　
　　“可是，高考结束了再追她还算出格的事吗？“蓝青自言自语地说，好象没什么自信。
　　
　　“应该不算吧？这我也说不好。”李鸣笑了。
　　
　　那个中午也没有风，只有知了在林间拚命地叫着“命！命！命……
　　
　　想到这，李鸣抬头来，看着前坐孙岩的背影，泪水一下子就下来了。“可是，蓝青，你还没向孙岩表白呢？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曾经喜欢过她了。“李鸣在心里说。
　　
　　4，
　　
　　没有人想到蓝青的生命会在17岁那年定格，也没有人想到蓝青会去野浴，死在那个废弃的养鱼池里。
　　
　　那座位于小城西郊的养鱼池，当地人称“大泡子“。是计划经济时西郊公社的集体财产。后来不再养鱼，成了灌溉用水，当地村民也常从旁边的机井里往里补水。因为离县城的几所学校近，每年都会有学生去野浴。也每年都有学生溺亡。蓝青去的那天中午，也有几个本校的学生在游泳。没有人注意蓝青是什么时候下水的。那几个学生游完上岸穿衣服时，发现了叠得整整齐齐的半袖白衬衣、蓝裤子和一双黑色塑料凉鞋。可水面上却没有人的踪影。他们着急地大喊起来，附近村民闻迅跑来下水捞人。半个小时后，有村民摸到蓝青。他是站在水中的。村民把他背出来，又把他放在牛背上倒挂着控水。当时有经验的村民就说这娃救不回来了，因为站在水中一定是呛死的。
　　
　　蓝校长的爱人疯了。蓝校长陪她去省城的大医院治病去了。一直到学校放暑假也没回来。
　　
　　5，
　　
　　第二年高考，李鸣被N大历史系录取，毕业后去了省考古研究所。他参加了省内古长城遗址调查，在辽西绥中一带的古长城遗址中风餐露宿地忙了半年多。第一次见到蜿蜒在山脊之上有些破败有些苍凉的长城遗址时，李鸣流泪了。同行们不明就里，笑他，“这小伙子还挺多愁善感呢！“
　　
　　第三年，蓝青的妹妹参加高考，考取了东北师范大学美术系。虽然她的分数不低，可以去更好的大学。可绘画一直是她最喜欢的。蓝校长很支持。
　　
　　十年后，李鸣回小城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孙岩。从上海某外资金融机构回来的孙岩风姿绰约，据说老公是英国人。
　　
　　李岩那天喝多了，哭得稀里哗啦，嘴里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蓝青，蓝青……
　　
　　可除了他，没有人记得蓝青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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