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楚天风云 于 2016-7-10 17:39 编辑
第一章,很傻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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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大师低宣佛号,说了一个字: “靠……” 那时我还小,还很傻很单纯。我仰望着大师随流风飞舞的白色僧袍,问道:“师傅,苏阿姨说,不能说脏话。” 大师之所以为大师,据说是因为其德高望重。而德高望重的人,首要具备的条件,便是面皮要够坚韧不拔。 所以大师缓缓回眸,镇定自若地问道:“嗯,苏阿姨教导的是,你可一定要记住。” “那师傅你刚才……” “如何?为师刚才不是一直站在这里欣赏风景么?”大师满脸天真。 “是啊,不过……” “哎呀采臣你快看,那边竟然有一座寺院哎~~~~~~”大师回头,天真的神色愈加深重,似乎,还娇羞地眨了眨两只仿佛苦胆的眼睛。 我说过,那时我还小,很傻很单纯,所以我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停下来,所以我继续无情地说道: “我知道啊师傅,那是我们住的兰若寺么。” “呃……是么?我怎么看着有些不像呢?”大师脸上终于微现红晕,歪起头,聚精会神地盯着山上的兰若寺,仔细研究起来。 “师傅,我们刚刚才从那里出来打水的,怎么会不是呢?况且,这里方圆百里内,就只有这一座寺院了。”实话实说,当时我的确很疑惑。 现在想来,大师当时的心情,无非两种:一,把我扔进面前的河里;二,干掉我,再把我扔进面前的河里。或许还有第三种想法,那也无非是先封起我的嘴,再干掉我,然后扔到面前的河里…… 然而大师之所以为大师,便还在于精神境界的高超。所以,虽然大师也许在心里已然恶向胆边生,甚或已经幻想着把我捂起嘴巴倒提起来后,我无辜而满是惊惧的眼神,而在心中疯狂大笑着,但现实中的情况却是:他蓦然回首,一段莫测高深的话语自他久于偷吃狗肉,却懒于刷牙,结果牙缝间挂满肉丝的嘴里飘然而出: “采臣,我佛曾经曰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佛法尚为虚幻,何况佛寺?你说那是兰若寺,那兰若寺又为何物呢?” 我无言。我只能无言。即便让现在的我来说,我还是只能无言。 问题是,有这么无耻的人么?仗着自己看过入门教材《金刚经》,便去欺负六岁大的小和尚!呜呜…… 然而当时,我却并未觉得大师无耻。我望着眼前流过的河水,烟雨空濛中,第一次开始思考“空”的问题。 许多年后,我成了汴京大相国寺的名誉主持。开坛讲法的时候,我说: “我佛曾经曰过: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佛法尚为虚幻,何况佛寺?你们说这是大相国寺,那大相国寺又为何物呢?” 坛下顿时一片掌声。有三个旁听的信女当场双手捧心,作晕倒状。而我却想起那个微雨的傍晚,那个穿一袭白色僧服,爱在半夜人静时偷吃狗肉的老和尚。 那时,他侧视着临水而立的我,嘴角闪过一丝坏笑。不知,是为了自己的终于脱困,还是,看到了这个遥远的未来…… 而那时他只是摸了摸光光的后脑勺,说道:“采臣,回去吧,雨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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