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妞
北方的冬天来的早,
就在草尖微微泛黄的时候,
吹了一夜的北风,
吹白了清晨的田野。
在我很小的时候,
就认识了她,
她比我大十岁,
却同我们一起玩耍。
她叫霞,
大侠的霞,
她笑着说。
她笑的时候憨憨的,
多数时候都是笑着,
笑完抹一把鼻涕,
脸颊上,永远是洗不干净的鼻干巴。
在玩耍的时候,她吼着粗旷的嗓音,
张开手臂,高大的身躯,护着我,
笨重的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引来一阵轰然大笑。
当我是个少年的时候,
她出嫁了。
她是个喜庆的新娘,
大红的棉袄,头上的大红花,
她一直是笑眯眯的,
她不知道,她为弟弟换来了媳妇。
我读大学的第一个暑假
她已经做了妈妈,
被婆家赶回了娘家,
人家只要孙子,不要这个傻媳妇。
她经常打骂自己年迈的父母,
别人说,她想孩子的时候才这样,
发霉的土屋里,
弥漫着父女或母女的谩骂声。
直到有一天,
她被赶出家门,
在村的最南边,
田地旁边搭了一个草棚。
常有人谈到她生火做饭,
用手挖个坑,
捡来两个砖块,
架起来残缺的铁锅,做饭。
我路过草棚,
她正在午后的阳光下发呆,
她记得我,
眼里突然有了光彩,憨憨的笑。
她站了起来,
搓着手,竟有几分羞赧,
我们聊了几句,
她只是笑。
我走的时候,
她突然大声说,我有儿子的,
他很乖,很听话,
他也会像你一样,那么高大。
北方的冬天来的早,
就在草尖微微泛黄的时候,
吹了一夜的北风,
吹白了清晨的田野。
一夜的北风,
也吹走了她的生命。
在一个冬天的寒夜里,
安静的死去,
或许又不安静,
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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