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1529|回复: 5

【小小说】手术刀 [复制链接]

虎步漫游

主楼

发表于 2016-10-23 12:22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虎步漫游于 2016-10-23 18:27 编辑

　　假如W君一家心情不是太慌乱，那么那天在市立医院早就该觉察出某些不对，而无需旁人再提醒。
　　那是个和善的妇人，邻床上躺的是她母亲。见W君一行人终于安定了下来，这才开口打问：“这孩子怎么啦？”她同情的微笑是真诚的，使人不易拒绝。
　　“阑尾炎。医生说先住院观察，手术安排在夜晚。”
　　“是吗？不过……”她的欲言又止使W君一家感到奇怪，一起转过头注视着她。她一笑，往门口探望了一下，神秘地压低声音提醒道：“你们送红包了吗？”
　　W君一下就有所触动，示意这个好心人继续讲下去。“孩子这么难受！”她看了看那张惨白的小脸，“要提前手术才是呢。给护士长五百块……”
　　这时，护士小姑娘推着堆有药物器械的小车进来了，面如冷霜，手脚麻利地为孩子挂好输液，收拾剩余物品时乒乒乓乓的乱响。可只是一转脸，看见邻床的一家后，忽然就绽出二月春花般的微笑，真是迷人极了，就连声调也温柔欢快得如丝绸般顺滑可人：“阿姨，感觉今天又好些了吧……有事随时叫我啊。”妇人也微笑致谢。
　　“护士，”等室内又剩下这么几个人后，她继续娓娓而谈：“就不用太多，二百就够了，这是行情。”
　　W君彻底明白了，反而放松了下来：“那主刀医生呢？”
　　“主刀医生恐怕得多些，”她扭头又同情地扫了一眼孩子：“这样子，怎么着也得千儿八百的……不用找他，他会找你的。还有，麻醉师也得给点，孩子这么小，多受不得罪的。”
　　W君一面致谢，一面向妻子使了个眼色，可她脸色居然苍白：“带的钱好像不够呢。”“没事！我去借点。”于是她听话地出去了。很快，就回来了，冲他点点头，他也点点头，又会意地对那妇人点点头。妇人笑了，宽慰道：“好了！”
　　果如她所言，片刻之后，护士长就来查床了，满面春风，话语和煕，将室内温度立刻提高五六度。“没事。”她安抚道：“跟手术室沟通过了，协调到下午两点。”转回头又嘱咐护士小姑娘：“孩子小，多注意点。”
　　小姑娘也含笑看定病儿，连连点头。
　　下午两点，手术准备分秒不差进行中。孩子推进了手术室。没等W君喘口气，旋即，主刀医生又推开门走了出来，“家属，来，听我说下情况。”W君迎上前，将早准备好的红包不动声色地塞过去。“唔。”医生看定他，点点头。
　　门刚关上，又打开了。麻醉师站在门口：“家属，来。我说，你们这小孩麻醉不好做呀……”W君笑一笑，走进了他。麻醉师一笑，拍拍他肩头：“放心吧，没问题。”
　　功成过半，W君略略放松地往回走。却见妻子正抹起眼泪，小声啜泣。“没事没事”他搂住她的肩膀安慰着。
　　可手术室门又开了，一个粗壮的护工站在那里：“家属，来。”他抱怨道：“你们家孩子……”W君惊讶地与妻子互望了一眼，显然并没有这个准备。他只好靠近他，从裤兜里捻出两张票子塞到那人手心里。
　　门终于关上而不再打开了。
　　在极其难熬的漫长等待中，在妻子无尽的泪珠纷坠中，W君简直如同坐在火炉上一般。——其实也就一个小时不到，孩子也就被推出来了。
　　一个星期后，平安出院。护士及护士长客气热情地送到了住院区门口，一再叮嘱随后的注意事项，简直亲如一家人。
　　故事本应到此截止，可W君在儿子重新活蹦乱跳的日子里却一直有所郁闷了起来，“送礼比看病都贵呢”他一再愤愤不平地倾述着，为此惹来了朋友们的耻笑。他也还是放不下。
　　好在这样的日子并不长。两个月后，他在晚饭后忽然小腹巨疼，当他绝望地认为又是阑尾炎时，被断定是尿路结石，相识的医生建议他直接前往一家私人医院做体外排石；效果果真立竿见影。好极了，只是医疗费——据W君说，简直比儿子割阑尾全部花销还贵，而且连刀子都还没见着。于是从此，他就心平气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