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6-11-19 08:47 编辑
从昭陵归来将近一个月了,一直迟迟没有动笔,不是不想写,是不敢。这样的感觉以前也曾有过,那是今年春天从延安回来的时候。面对一种让历史为之改写的伟大,所有的自卑和畏缩本也正常。
那天到达九嵕山的时候,天正下着一场小雨。放眼望去,莽莽苍苍的关中平原旷远深邃,群山拱卫的九嵕山绿树葱茏。已是暮秋时节,雨中透出浓浓的凉意。
沿着新修的石板路拾阶而上,大唐天子李世民的雕像巍然屹立在雨雾中。抬头仰望的一刹那,似有股大唐雄风迎面扑来,给人一种力透千年的震撼。面对这样一位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圣明君主,崇敬之情从心底油然而生,倘若不是顾忌身边的游客,真想俯下身来,为他行一个标准的君臣大礼。
尽管李世民在天命之年便匆忙走完了人生历程,但他却以超凡的胆略和智慧,殷勤而小心地治理着他的帝国,不仅在二十三年的时间里开创了享誉千古的“贞观之治”,而且为大唐王朝奠定了一百三十年之久的繁盛基业,这让他成为历代帝王的典范而受到广泛的尊崇。后人评价:治功莫盛于唐,而唐三百年间,莫若贞观之盛。太宗在唐为一代英明之君,其济世康民,伟有成烈,卓乎不可及也。就连对历代帝王多有不屑的毛泽东,在提到李世民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古能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
李世民的能征善战有口皆碑,昭陵六骏的剽悍和身上的箭镞便是无言的诠释;李世民的治国韬略也毋庸赘言,浩如烟海的历史典籍早已为我们作了十分详尽的描述。我这里想说的,是李世民谦恭自省的胸襟和从谏如流的风范。
说到这里,粗通历史的人自然会想到一个名字,他便是魏征。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曾多处写到魏征,并记述了李世民和魏征的许多故事,时隔千年,这些故事的真伪已经很难考证,但司马光作为一个刚正不阿的政治家和史学家,我还是确信他的人品与文品。
按照司马光的描述,魏征的相貌不及中人,也就是相貌够不上一般或者说其貌不扬的样子,他在隋末战乱时曾投瓦岗起义军,后为唐太子李建成充任掌管图籍的小官,曾多次提醒太子提防时任秦王的李世民。“玄武门事变”后,李世民取得唐朝的实际掌控权,听说魏征是个人才,便想启用他。李世民一见魏征就生气地责问他:你为什么要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在场的人都以为魏征会俯伏在地磕头谢罪,可魏征却从容自若地回答:如果太子早听我的话,肯定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这种不畏强权开诚布公的性格深得李世民赏识,不但没有处罚他,反而委任他为谏议大夫,以后又把他提拔为宰相。李世民励精图治,经常与魏征商讨治国施政的方略。魏征果然不负皇恩,大胆进谏,几十年的时间里先后为李世民建言献策二百多次。君臣间同舟共济,肝胆相照,在贞观年间演绎了一段明君贤相的千古佳话。
魏征经常当面直言劝谏,有时候难免触犯龙颜,弄得皇上很没面子,这让皇上很是生气,几次想杀掉这个“乡巴佬”。经长孙皇后规劝,李世民反躬自省,对魏征更加敬重。魏征也进谏如故,“思竭其用,知无不言”,从不畏龙颜之怒,这从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中可见一斑。
李世民对魏征不但信任有加,而且把魏征当成校正自身言行的一面镜子,有时甚至到了惧怕的地步。《资治通鉴》里讲到一个故事:一次魏征从外面回来,看到皇帝车驾齐备,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见到魏征后车马突然驱回皇宫。魏征不解,问太宗道:听人说陛下要驾幸南山,赏玩山水,外面都己严装待命,却为何不去了?太宗笑道:“朕实有此心,畏卿嗔,故中辍耳。”
还有一次,李世民得到一只特别好的鹞鹰,非常喜欢,在朝廷上把它架在胳膊上逗着玩儿。正玩得高兴,远远望见魏征走来,怕魏征说他玩物丧志,急忙把鹞鹰揣在怀里藏了起来。魏征早已看在眼里,奏起事来故意没完没了,太宗也不敢动。等魏征走后,急忙从怀里掏出鹞鹰,结果早给憋死了。
魏征死后,李世民就像失去了左膀右臂,恸哭长叹后说出了那句千古名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征殂逝,朕亡一镜矣。”之后令王公大臣们把魏征遗表中的一段话写在朝笏上作为座右铭,并要求人们以魏征为榜样,做到“知而即谏”。一个君临天下说一不二的古代帝王,为了国家的利益对臣下竟倚重倾心如此,这在中国乃至世界历史上的确难能可贵,也从一个侧面为我们揭示了大唐繁盛的原因。
告别九嵕山的时候,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回首望去,山河在云雾的笼罩下显得晦暗低沉。山风吹过,禁不住打一个寒噤,心情也变得莫名压抑起来。走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史书上那些似有若无的破事,猛抬头,陵区已远在身后,前面的路也变得宽阔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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