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泌水 于 2017-5-29 22:33 编辑
张有贵陪马国立搭公交车去了八达岭长城。
九月深秋,长城上的游人还是不少。长城像一条神秘的老龙,在崇山峻岭的脊背上蜿蜒曲折而去。城墙下一丛丛枫树红得如火如血;远处的山湾里似有人家,一缕炊烟袅袅升起,融合在半山间薄雾里,阳光照下来,漫幻着远近的景色。
越往上走人迹越稀少,二人也越来越觉得吃力。马国立心绪很好。昨天和张有贵一起去医院,看到女儿的病情大有好转,马国立就想着近日带孩子出院回家,回家之前能和老同学一起出来玩玩,是很惬意的事,况且自己是第一次来看长城。张有贵不一样,他也许是游长城次数多了,不大在意满山的景致,把外罩脱下来搭在肩上,在前头只顾呼哧呼哧地登高。
二人来到一处烽火台下,张有贵说,歇歇国立。再往上没看头了,都是残墙断壁,国家还没来得及复修呢。二人靠着城垛坐下来,马国立拿出纸烟让张有贵抽,张有贵摇头说,不会。在学校你闻到烟味就咳嗽,现在咋学会抽烟了?马国立笑笑说,我在家都抽旱烟袋,出门来了,就把烟袋撇家里了。张有贵说,少抽点吧,没好处。马国立说,在家里当个干部,老少爷们让烟袋给你是看得起你,你要是摆着手说不会,他说你装洋熊哩。
说了一会儿闲话,马国立就问起张有贵的工作。张有贵说,那年秋里,你考上了新乡师院,冬天我就应征入了伍,因为文化程度比较高,身体素质又好,就分到了航空兵部队里当了飞行员,一干就这么多年。马国立说,我听外甥女婿说起你,干的不赖,还立过一次三等功。张有贵说,啥不赖呀,还不是逼旱地鸭子上架。在学校我就没你底子厚实。我开的那架飞机是进口苏联的,仪器表盘都是外文,头两年学着非常吃力。长时间精神紧张,落下个头痛的病根,一登机就头痛的难受。马国立关心地问,往云彩影儿里钻,那家伙可不是胡耍的。你给领导反映有病的事了吗?张有贵叹口气说,这两年和苏联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备战训练很忙,不好意思给领导说。看情况吧,真是不行再向领导反映。马国立点点头,说的也是,国家培养一个飞行员扎了很大的本钱。你那脾气我知道,宁叫使死牛,不叫打住车。
天将晌午,张有贵看看手表说,回去吧,不然赶不上午饭。二人顺着原路下山来到站点,坐上公交回到机场。
晚饭后,外甥女婿陪马国立聊天,问他,今天你们俩游览长城还尽兴吧?马国立说,第一次看到长城,雄伟壮观,高兴得很。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外甥女婿,我得回去了。妮儿的病也好嘞。外甥女婿说,我也问过主管医生,说最近可以出院了。不忙舅舅,再住几天,得空我陪你去颐和园故宫看看。马国立说,就这把你麻烦的还轻嘛。光吃饭住宿看给我省多少钱哪。说着,从兜里掏出钱来放桌子上,又向外甥女婿跟前推了一把。外甥女婿不解地问道,舅舅这是干啥?你不是寒碜我么!马国立不好意思道,吃饭住宿的钱你问我要也不给你,这是孩子住院的治疗费。我必须得出这笔钱。女婿呵呵一笑,舅舅掏钱迟了,我已经把治疗费付清了。马国立大惊,这是啥话,医药费咋能叫你给付!二人你推我让好一会儿,最后外甥女婿无奈,收起钱,说,我把钱给你外甥女,看她怎么处理吧。
又叙了一会儿话,外甥女婿说,舅舅爬山累了,早点休息吧。站起身要走,马国立说,我还有一句话要给你说。舅是农村人,不懂部队的规矩,说错了你要放个担负。外甥女婿眯眼笑起来,舅舅但说无妨。马国立说,今儿个和张有贵一起看长城,说闲话当中他透露出自己有个头痛的毛病。我就想哈,国家培养个飞行员不容易,花大价钱买架飞机更金贵。要是有人能接手的话,是不是可以把他换下来?外甥女婿立刻严肃起来,舅舅,这是张有贵要求的?马国立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是,他没有任何想法,是我感觉到这个问题,才给你私下里说说。你千万别有其他想法。外甥女婿说,舅舅你也是党员,我们都知道党和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军队的纪律是严肃的,容不得斤斤计较搞价钱。至于张有贵有病的事情,我从来没听他说过,我会让他去医院检查,确实有毛病,组织自然会有安排。
第二天,马国立和外甥女一起去医院把女儿接到外甥女家里,外甥女带孩子进了洗澡间,把女孩子洗得一身清爽,换上给她买的一身衣服,领到客厅里,外甥女左右端详一下,给舅舅说,小表妹长得真样致,穿啥都好看。马国立嗫嚅道,唉,又叫你破费。外甥女说,舅你老是说外气话。里间那个提包里,给你装了一些旧衣服鞋帽,都是你外甥女婿俺俩平素穿的。他的衣服带回去你穿,我的衣服让俺妗子穿,合身不合身吧,总比赤皮露肉强。正说着,外甥女婿回来了,他把两张火车票递给舅舅,说,一张整票,一张半票,直达驻马店的,今天晚上八点十分发车。到时候俺俩送你。
进了检票口,上去二楼,曲曲弯弯又走过天桥,马国立父女俩登上火车。火车拉着长笛,吐着白烟,徐徐启动了。马国立挤到窗口给外甥女夫妇挥手道别,外甥女紧跟几步大声说,舅,那住院的钱都在提包里那双大头靴里头哪!
火车越走越快,马国立一直在窗口向后挥手,滴滴热泪随风飘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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