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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六星书房 (转载) 与作家高晓声相处的日子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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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与作家高晓声相处的日子里(三)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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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8 09:1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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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与作家高晓声相处的日子里


四、恳谈关于创作
  
  图6
  
  我和高晓声一同散步聊天,他经常讲到写作。他说:“文学是提倡一种高雅的生活方式,文学要让贫穷者有尊严。纵然财富和金钱有着吞噬一切的力量,但文学也有着约束人的行为力量。”我插嘴问他:“你是怎么会想到描写《陈奂生》这个在生活最底层的人呢?”他对我说:“写文章的人首先要具有寻找社会的公平与正义的信念和热情。写《漏斗户主》陈奂生饿着肚子在熟人家中低头默坐的场景,尽管人物一动不动,我熟悉他,他是我的化身,我的内心有强烈的震撼。
  
  所以请他在文章里当主角。”我想信他对陈奂生们的切身印象并不逊于鲁迅对阿Q的印象,正因为他内心确实遗留着某些陈奂生式的感情,才能故作夸张的时候显得诚恳自然。高晓声对陈奂生文章中有着心理叙述风格的独特魅力,难怪我每逢读他这一类文字,在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的同时,常常又会感到莫名其妙的悲哀,既为陈奂生,也好像是为当年的高晓声。
  
  即使在漫长寂寞、艰苦的精神体验中,高晓声对我说:“我的写作刻意做到思想独到,艺术上乘,追求能够超越人文视野极限的精神。”我又问他:“文章动笔前在具体安排上有何种观念。”他回答说:“写作要有一个完整构思的题材,然后要不顾一切禁锢,放弃一些东西,远离不喜爱的,拥抱热爱的。写作的姿态往往要有着强烈反传统的,从一篇小说的构思开始,一提笔就要对传统拗着干。”讲到小说的艺术处理上,他又说“一篇小说从哪里落笔,要找到文章的节奏,要有音乐一样的主旋律,要有俏皮幽默和漂亮耐读的语言感,再要找到全文有机趣的结构,在符合情节上做到异想天开。写作致情才能致真,致真才能达到致情,致情才能达到致境。要把心肝掏给读者,这就是我们所提倡的现实主义的创作态度,文章写好后,不要急于发表,应放在抽屉里押一段时间,然后再拿出来修改几次,往往还会从脑子里跳出意想不到的神来之笔,能更出彩,更耐读。
  
  高晓声对于人生,他似乎总是有所新的觉察,有所领悟。和他相处颇使人对他高深莫测。高晓声创作时,心中存有读者,关心读者,所以他的作品的读者群十分宽阔,不光是知识分子,就连说文断字的老百姓也很欢喜。
  
  高晓声在我家断断续续数十年的写作和相处,我熟悉他的作品,更了解他高尚的人品。和他兄弟般的相处能耳濡目染,能发蒙解惑,促进了我对生活观察体验的兴趣,提高了对事件的识别能力和处理问题的方法。我在校读书正值大跃进时代,我十分热爱读书,热爱文学写作,在中学时代就为村里一个优秀医生(我的堂兄)丁铨林写过短文和快板诗赞扬他。发表在当年《武进日报》,写的命题作文就被语文老师挂在教室里供同学们阅读欣赏,考取南京交通专科学校后,虽然读的是机械专业,但是从未放弃对文学的爱好和写作。就在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三十周年写纪念征文时,我的一篇约二千多字的散文《路过小苗庄》被学校评为一等奖。同学们当时对我都很钦佩,在学校停办,我们被送回乡下去的火车上,语文老师范建南特意赶到车上送行,他送给我的照片留念,寄托着对我的期望,那深动一幕至今仍记在心。所以我对文学创作也更强烈。高晓声对我是知根知底的。虽然我很热爱文学,但还仅是个缺乏生活,阅读不广博不深层的狂热青年,离文学创作还远远不够。他劝我说:要搞好文学创作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要接受写作的持久挑战和
  
  虐待。劝我“改邪”归正去做点生意,过正常人的生活,写作的人要绝对的是聪明人,对看人看事要高人一筹,写作还要熬夜守更,来不得半点油滑,日夜思考和写作会使人疲惫不堪,我聆听了他的一番议论教诲,思考了几个晚上决定只多读书,增加自身的修养,不再痴心妄想做写作梦。我把心里一直圆不成的小说题材讲给高晓声听:我厂里有一个瘸子叫丁国平,是高晓声在三河口中学的学生,他与厂里一位强壮的长袍运动员张盘根开会时,因讲笑话双方激动了情绪,决定来做一次五里路的长跑比赛,并由我和另外一人骑上自行车,在双方比赛时做护卫工作,途中那一位生产科长偷偷将瘸子丁国平坐上自行车的后架上,搭载他大部分赛程,而那位长跑冠军是老实人,虽然跑得很快,因为跑道设在山道弯弯的隐密处,老实的冠军一直冲锋在前,不曾回头看对方坐在自行车后架上,当跑到预定目标的终点站时,跛子从坐架上下来最后发力,赢了实打实跑路的对手。被厂里一直传为聊天时的快乐话题。
  
  高晓声根据我的口述内容,便写了近万字的一个短篇小说《快乐》,其中生产科长劝跛子搭车的一段话,写得很精彩:“什么像话不像话,这又不是比赛,又不是正式考核,又不拿奖金,又不是和敌人打仗,又不去完成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你拼什么命,这是玩,可以打点折扣嘛。”这就是高晓声的创作,他就有高于常人的审辩能力。加上有叙事铺
  
  呈的能力,能把生活中的趣事演绎成一篇有典型意的小说,我读了那篇小说,感动得五体投地,至后再也不去梦想写作。这样每天吃得饱,睡得更香,精神没有了负担,我从心底里服帖感谢高老师。
  
  五、眼泪和傲气
  
  高晓声的创作态度是极认真严肃的,自己对不满意的作品,决不肯轻易拿出去发表。他有一篇写好曾给我看过了的爱情中篇小说,迟迟不去投稿,我对他说那篇小说写得很激动人。为什么还不发出去?他回答说:“故事情节与别人发表的章节偶有雷同之处,我再拿出去发表就有抄袭之嫌,何必去惹这种是非呢?”现在那篇小说原稿还留在我的书房里收藏着,留作纪念。
  
  高晓声写作,有时也有想不出来的陌生字,一次因写到句子里有“泔脚水”的“泔”字,想不出来问我,我去查了字典,将“泔”字告诉他,他还要我将字典翻给他看,才放心。笑着点头,称我是他的一字之“师”。
  
  武进有个叫石湾的作家,他在人民出版社任副总编,是高晓声的文友,后来为了参加高晓声文学研究会的成立大会,他特地从北京赶回常州来。我俩认识后也成了朋友,石湾的妻子是中国话剧团的著名演员,曾参加北京话剧团“风雪夜归人”剧目演出,她对我说:“高晓声的《漏斗户主》和《李顺大造屋》相继发表后,轰动了当时全北京城的街巷
  
  和车站。”我为了却石湾的心愿,我陪他专程到高晓声的墓地去祭扫,现在我们有电话经常往来。
  
  有一年夏天,月芳准备了一桌比较丰盛的菜肴,请高晓声来吃中饭,并将我厂里的朋友黄锡南会计也请来作陪。黄锡南早在前几年就有我介绍在厂里认识了高晓声,他们两人也成了朋友,他和高晓声都是“阴世秀才”,谁骂他们,他们同样会笑而不答,只笑着加给他这个恶谥,完全是故意闹着玩的丑化。我就常用“促客狯”,“阴世秀才”对话时称呼高晓声的。高晓声同朋友相处,似乎总是采取守势,显得只有招架之功,你怎么弄他,他总是平静地微笑,对你其实是寸土不让。只是用了以柔克刚的办法,他同样有世故,会算计,但讲道理,善于同人共事,所以他到处也和人合得来。
  
  因为昨天上午我儿子丁可人已接到大学本科录取通知书了,这是件大家称心如意的喜事,记得我儿子考上了省重点的前黄高中,只差三分没有被省常州高级中学录取而不悦,老高还来信劝说:“你儿子学习很优秀,没有被常州高级中学录取,这是个城乡差别的原因。”今天大家相聚一起吃饭十分高兴,当黄锡南站起来举杯祝贺我儿子被大学录取,频频和大家碰杯时,气氛更加浓厚,可是喝了一会儿,只见高晓声面带愁容,郁郁不欢了,我上前为他斟酒时,他竟然放下酒杯,失声痛哭起来,见状我们鄂然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后来他双手摆在
饭桌上,埋下了头哭得泣不成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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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7-6-29 23:42 |只看该作者
郑天良 发表于 2017-6-29 18:03
我不认识高晓声,但听说过高晓声陆文夫等人被打成反党集团。

那种年代,被迫害的人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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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7-6-29 18:03 |只看该作者

我不认识高晓声,但听说过高晓声陆文夫等人被打成反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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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7-6-28 23:35 |只看该作者
嘘希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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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7-6-28 23:35 |只看该作者
嘘希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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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7-6-28 23:33 |只看该作者
一口气读完,不经意已是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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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7-6-28 23:33 |只看该作者
一口气读完,不经意已是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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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7-6-28 23:32 |只看该作者
“美满婚姻常拆散,柴米夫妻缠得牢,是伴的伴不成,不是伴的却倒定了终身,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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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7-6-28 17:24 |只看该作者
先顶后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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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7-6-28 10:27 |只看该作者
郑天良 发表于 2017-6-28 10:24
每想到高晓声对我家里的事,不分巨细常施招佛,帮我解决一件件急难之事,心里就无比的激动和感到 ...

 两个女儿都有较高的文化,她们认为,父亲高晓声很伟大,不但能通晓世事,预见未来,大度豪爽,助人为乐,还能把朋友当成自己人。她们对父亲心中有追求的理解入情入理,高人一筹。但她们也从母亲的角度去着想,最好又不要分手。当父亲和母亲的几度争吵后,才知道是文化心里的差异,离婚是必然的结果。
  
  有一天夏天,我应高晓声之邀到他家去,却被钱素珍一把拉倒僻静处,对我苦苦哀求诉说:“高晓声决定要和我离婚了,请你帮帮忙,劝他不要和我离婚。如果他在外面有相好的女人,我决不会去干扰他。”于是我到他们的另一号楼里去找高晓声。来到楼上房门口,敲了几声,听不到人来开门,后来连续敲、喊,才听到有窸窸窣窣的人开门。他开门时将灯关着,房内很暗,窗帘还严严实实被拉盖着。问他为什么这样,他一只手还拎着未穿好的裤腰,笑着对我说:“天热勿过,急着要赶写一篇稿子寄出去,所以光着身子在写作!”我听了哈哈大笑。
  
  在房里,他拉开了窗帘。我问他“你们真的要离婚啦!”“是的,坚决要离!”他果断地回答我。接着又说:“我年纪大了,已失去男人做丈夫的功能,但要组建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我知道高晓声是个倔强的硬汉子,绝对不会改变他决定所追求的目的。多说无用,多劝更无效。回到家里,我写了一封信给高晓声的患难文友陆文夫,请他出面劝说。大
  
  约过了一个多月,陆文夫来信说:“关于老高的事,我们正在设法相劝,使他心回意转。”过了几个月,我们夫妻两人又到高晓声家,钱素珍取出刚收到高晓声寄给她的一封还未拆开的来信,交到我手里要读给她听。我先看一遍,再读给她听,我读信,她骂人,信读完,她骂还没完。我读完把信交给她,钱素珍接过去停了一停又丢给了我。那封信现在还在我的抽屉里。信中是这样写的:
  
  素珍:
  
  我同你的夫妻关系,实在无法维持下去,也没有必要再维持下去。原因就是没有感情,连思想也无法交流,我们一向都是各想各的,这样在一起过日子,是很苦恼的,我决定不再这样过下去了。
  
  但是,我同你决不是仇人,我们应该好好手,不要为难我。我没有钱,你明明晓得,为什么硬要我给你钱?这些年来,在经济方面,我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满足了全家的要求,我的钱几乎都是用在家里了,这是你很明白的,也是大家所看到的。这个家如果没有我的努力,就不会有今天,儿女都不会有今天。现在你应该给我自由了。除了其格,你和三个女儿都已自立,不应该再向我要钱(女儿出嫁我送东西是应该的)我老了,做不动了,你不能够硬着心肠从我的老骨头里炸出油来。你该满足了。如果上法院解决,肯定也是这样。谁也不能说我虐待了这个家庭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希望你平心静气想清楚,同我用协商的办法来离婚。这样对全家每一个人都比较好。否则你也留不住我。无非是让我多受些折磨,最后还是留不住的。
  
  我老了,也可能受不住你的折磨。可能会因此送命。所以我不想拖下去。六月十五日左右我会回常州一趟,同你协商离婚的具体条件,或提出那些故意为难我的条件,那我只好被逼上法庭,我实在不希望这样!
  
  祝
  
  好!
  
  高晓声 1991、5、27

  
   
  1992年高晓声六十四岁。为了和钱素珍坚决离婚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高晓声的老同学潘英达听了钱素珍的话,上门去劝说没有成功。最后还闹翻了脸。只有谢忱、陈椿年、章辰霄、金扬、李怀中等人十分清楚他们的底细,认为高晓声重情重义,确实是钱素珍的素质缺陷和自私的为人,一次又一次伤害了高晓声。高晓声考虑问题是十分周到稳重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轻易提出离婚的。他不甘心命运的安排捉弄他,强势的性格再也按捺不住。他要与命运一争高下,哪怕拿命去一搏。可是在当时畸形时代里发生的畸形婚姻,纯由时代造成,错位的婚姻,民族的苦难,要家庭和个人去承担。“探求者”的文友一个接一个前来劝解,李文
  
  瑞等新老领导几次三番登门劝说,均无功而返。这回高晓声越挫越勇,犟脾气上来了,他决不退让,钱素珍一口咬定要五万元,不然不离。高晓声坚持没有钱。调解不成。后来章辰霄和金扬到上海帮高晓声换请了葛明珊,她是中国妇女报记者,不少名人离婚都由她经办。最后在章辰霄的劝解下,高晓声才到处借钱。可钱素珍换了说法,要外币7000美元,一个美元也不能少。那时候钱素珍的大女儿高腊英取得了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大专毕业文凭出国发展,由高晓声的日本友人天野节担保,在日本去了二年站住了脚。给父亲高晓声4000美元,还差一点好不容易从上海朋友陈洋处借到了,才凑齐7000美元,交到钱素珍手里。在1992年8月14日常州市天宁法院判决高晓声和钱素珍离婚。南京房产归高晓声所有,常州西处房产归钱素珍所有。高晓声补偿前素珍7000美元。
  
  本来正式离婚在法庭调解之前的7月11日,《常州日报》“延陵周末”刊登署名小舟(周逸敏)的报导——著名作家高晓声离婚案正在进行法律调解》在家乡激起了轩然大波。常州文艺界除知情人外,几乎是一边倒向钱素珍。只有高晓声的妹妹王阿婉站在高晓声的一边,她这样评说:“钱素珍不会做事做人,进了城,你不识字,相同杂志的封面总认得出来,也应该帮着整理一下,归归类呀!家里乱糟糟的。有一个作家,是高晓声的朋友,被邀请住在他家里,因为睡前
  
  要上厕所,见家里十分凌乱,在卫生间里更不像话,于是用一个小时在卫生间里擦的擦,洗的洗,全部洗刷完了再安心入睡。亲友走动,她恨不得不让人家进门,也曾经和父亲大吵大闹,她什么样难听话也骂出口。我哥哥对得起她了,带着她到处游转,大半个中国转过来了,着实享福了,她还不知足。”
  
  高晓声在1993年,写了一篇批评省委组织部里的一个人,来作协考察后,想阴谋背后整人的行为。还写了短文交给李文瑞打算在《常州日报》发表。文章中说:“小舟先生歪曲事实的文章,煽起了非难我的舆论,还有些报纸转载,还有些编辑部约人写高晓声离婚记……这一次大概也象反“右派”一样出一批英雄吧!从小舟的文章里“我明明白白看到了对我的仇视。”“我知道我的作品确叫一些人不喜欢,的确有些人看后芒刺在背。这类人大都在‘文革’里干坏事。”文章后来并没有发表。
  
  九、三位红颜知己
  
  老高的女人缘可令世人妒羡,十多年来时有绯闻,引起热议。走进他生活的红颜知己,已都是年轻的知识女人,而且还都很漂亮,图10
  
  在广州高晓声结识了第一位女友钟丽珠。因为开会,广州文艺主编李士非事先组织一批素质好,形象好的人员办理会务。钟丽珠便是其中一位,她是广州中山大学助教。20世
  
  纪60年代初父亲去世,母亲带着丽诗和妹妹丽珠,两个弟弟回广州。李士非熟识钟家姐妹,丽珠才貌双全,性格豪爽,曾在街头与流氓搏斗,李士非写有《奇女子》一文褒扬。钟丽珠喜欢高晓声的作品,曾想翻译成英文,钟领着高晓声见母亲,母亲开明、友善,将高晓声奉为上宾,高晓声和钟丽珠曾同游深圳、蛇口、沙头角,钟丽珠还同姐姐来到常州,想进高晓声家,因钱素珍拒绝而未得进门。1989年钟丽珠去了美国,姐姐钟丽诗去了法国,后来高晓声与钟丽珠联系中断。相认识到结束共6年,其时高晓声从55岁到61岁。
  
  1990年高晓声62岁,这一年贵州省作协主席何士光邀请高晓声前去讲学。贵州某学院教师普謦伟慕名而来。她28岁已婚,丈夫有残疾,擅长绘画,普謦伟也善绘画,类似版画,颇富地方特色。他俩相识后,每年暑寒假日,普謦伟常来常州陪伴高晓声,我小女儿结婚他两还来吃喜酒,我儿子结婚高晓声还将普謦伟的画作贺礼送给我家。普謦伟生得风姿绰约貌似天仙,后来她到上海读研究生,常到南京相伴高晓声。高晓声还陪普謦伟游内蒙古大草原,同去的还有北京的画家陈凯明和常州画家金扬。普謦伟当着金扬的面前表白她追慕高晓声的才华,后来高晓声和普謦伟还游了大理、丽江、保山、德宏、腾冲。又因高晓声担任上海复旦大学中文系客座教授,推荐普謦伟去读研究生,并有意在这边安排工作。可普謦伟不愿离开家乡,丈夫残疾,她也于心不忍,同
  
  时普謦伟患有一种罕见的顽疾——血小板减少性紫癣,造血功能障碍,后来两人依然联络,来往,但关系日渐冷却。高晓声逝死后的追悼会,普謦伟没能到场。她写了一篇缅怀高晓声的文章,托冯士彦在《淹城文化》上发表。现在她和我依然有电话往来,我也把“高晓声研究会”的资料寄给她。
  
  高晓声曾对我说过:“我女朋友,如果前面的断了,再继续接纳一个。”1997年高晓声69岁,仍孑然一身,这年高晓声仍然活跃在文坛上,准备写一部长篇小说。4月24日也就在这一天,武进进修学校的老师冯士彦陪同吴亚英,来到常州大地宾馆405房间与高晓声见面。吴亚英是武进某校教师,是一位白净、温柔的文学爱好者,她当年仅28岁,武进嘉泽人,由于相距较近,来往频繁,高晓声魅力太深,有叫人生死相许,之后发展为纯粹传统意义上的恋爱关系,高晓声从南京到无锡的病重期间,吴亚英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直到倒在她的怀里。
  
  在高晓声给朋友的信中这样直白地讲:“姑娘对我很好,但绝未越雷池一步。我老了,她一厢情愿,我则不能不替她考虑,不能轻率地误了她的青春,因此也就颇觉痛苦。又需要她,又在赶走她。”高晓声说的姑娘,即是第三位红颜知己吴亚英。
  
  1998年高晓声的肺病再次发作时,由朋友钱旭东找到了常州市中医院的医生,也是高晓声作品的忠实读者,中医院的干部徐亮春安排检查的。检查报告如实告知,情况不好!右肺切除多年,左肺功能萎缩,肺纤维化,不可逆转,寿命不长,没几年了。钱旭东、章辰霄二位文友听了为之黯然,又不好对高晓声说明。几天后见到吴亚英,章辰霄没直接转告医生诊断,只说:“你和高老师熟悉,要好,常在一起……医生说是不太健康,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好好照顾他。”吴亚英点点头,高晓声却蒙在鼓里,检查后高晓声伸拳蹬腿,自我感觉良好。高晓声对看望他的吴亚英鼓足勇气说:“我想好了,等我病好了,我们去南京结婚。”吴亚英没有回答。后来吴亚英对王婉琴说:“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我只欢喜他的文章。”王婉琴也劝哥哥,要找个年纪相当的,高晓声却说:“妹妹你不了解我,我脾气犟,找个年纪大的,对方的脾气也难改。小吴的脾气好,温和。”
  
  十、最后的日子
  
  这一段是摘录朋友中有关纪念高晓声文章和自己的一些回忆。
  
  1998年起,高晓声进出医院多次。平日也因呼吸困难,不得不每天吸点氧,这年夏天,半夜被送到江苏人民医院,因肺功能衰弱,大脑缺氧昏死过去。数日后才抢救过来。高晓声跟李怀中和其他朋友说:“从医生的态度上,我也觉得大限已近。”他将当天昏厥时奇妙的死亡感觉说给他们听:“大脑混沌中出现一条河,一条条船从上面淌过,我只知道
  
  也是从河上出来的,我要去做一件事情,但那件事情的内容是什么?要到哪里去做,这件事与谁有关,我全都忘记了。然后我的船被搁住,看着所有的船都走开,留下一片白茫茫的水天。我恐惧得不得了,我被割断了与那边世界的联系。这就是死么?后来醒来,却再也不敢睡去,就是一时睡也睡不稳,时时惊醒,生怕一睡过去,永远也醒不过来。”
  
  图11
  
  11月份高晓声又病危住院,王婉琴急电告诉我:“老丁,快来,老高又病重了!”接到电话,我和老婆迅速赶往南京,吴亚英当天回常州,家中的事情由王阿婉和我老婆负责,每天有我送饭到医院,过了几天,高晓声又康复了。到12月份初,南京上空的气候恶劣,高晓声又打算转换到苏州借住作协地方,王阿婉打电话给陆文夫,陆文夫回答说:“作协地方已出租开会用,腾不出地方了。”高晓声又叫薛尔康打电话买去海南的机票。第二天到达海南,温润新鲜的空气是他的良药。他避开了冬寒,到南方过冬以中药为主的治疗,辅之以气功,身体迅速好转,便又开始写作了。枕边还叠有不少手稿,其中后来刊于《人民文学》的,一篇是《正欲洗手时》。在海南招待他的朋友薛尔康说:我相信他能写出佳作来,因为他又有了精神,在他那里“蹭饭”长达四个月。
  
  1999年中旬,高晓声告别海口。回到南京后,王婉琴照料高晓声的生活,周末吴亚英从常州赶去探望,那时候飞花
  
  轻飘,气候宜人,他的心情稍好了些。作家王蒙来宁参加出任南京大学中文系客座教授的仪式。高晓声还出门陪王蒙吃了一顿饭,“南高北王”把酒言欢。高晓声还兴致勃勃提议要同朋友到月牙湖去走走。
  
  在四、五两个月他还伏案写作。《江苏文艺五十周年短篇小说卷》还待他最后审定。有一次与青年作家诸荣会闲聊说到死,他还极自信宣称:“死?怎么也轮不到我!我父亲活了八十几岁,我有长寿基因。”高晓声过去在我家吃酒时讲到他的身体时说:“我是黄鳝命。”他那么忙,在发病前数周,还在辛苦筹钱,为其儿媳办出国续签证的事。而丝毫未曾想到自己油干灯火尽一般的身体。
  
  5月下旬南京上空出现怪雾,当时中央电台报导称为“尘雾”,实际是“灰霾”。也就是后来大家知道的PM25。5月31日高晓声呼吸困难,住进江苏省人民医院,医生诊断,中了空气的毒点,高晓声大惊失色,逃出省人民医院,连夜直奔无锡太湖,下榻兰州铁路局太湖疗养院。
  
  高晓声在散文《正欲洗手上岸时》开笔坦言:“阎罗王套在我脖子上的那根绳,大家认出来是名牌老慢支。”短文仿佛是觉得大限已近时的告别演说。有人误称为高晓声的“绝笔”,其实它是写于当年的2月26日,真正的“绝笔”给了家乡的《常州日报》。6月28日《常州日报》发表高晓声的《竹园梦》文中描述了他一段苦难的经历,显现他惯有的睿
  
  智和透辟,但文末却微妙地感叹:“多谢老天爷让我活在世上”,“我们多幸福啊!”正话反说,反话正说,那口气似乎预知竹子将要开花,提前向家乡道别?那些话让他的朋友《常州日报》副刊主编李怀中这第一个读者惊讶!甚至感到异样。
  
  6月6日晚,李怀中在报社值班看样稿,传呼机突然响起,连叫不断,是老高从无锡打来的,后来代他接电话的是吴亚英,语气中几乎要李怀中连夜将一种进口的平喘药送去。
  
  第二天李怀中冒着倾盆大雨借车赶到无锡杨湾。老高的脸已肿得变形,脸色红中呈紫黑。他躺在床上,医生给他输液。听见李怀中的声音,兴奋得喘着气连连说:“救命的药来了,救命的药来了!”他胸脯一起一伏诉说在南京江苏人民医院住了一夜“胜利大逃亡”的经历。并对医生说:“我的病在这里会好的……”他乐呵呵的与李怀中道别,并嘱咐他再送两瓶药来。
  
  日夜奋战,身体超常负荷的连轴医疗战中,转院,抢救均由无锡前洲的文友周国忠悉心安排,高晓声要吃甲鱼、鲫鱼,都由周国忠夫人顾红霞细心烹调,他们夫妻两竭尽了晚辈朋友的情谊。
  
  换气已不起作用,6月9日病重。送无锡第一人民医院抢救,妹妹王婉琴和学校请假的吴亚英轮流昼夜值班,比高
  
  晓声大几岁的姐姐(同父异母)高凤琴也赶来照料。
  
  在前几天高晓声在病床上诉说愿望:花五万元钱修好老家的房子,把南京的旧物包括父亲的榉木大床搬过去,让阿婉守护,阿婉留在董墅,也算作她有一个归宿,因她是填房,无子嗣。有人今后去看他的故居,也好接待。
  
  几天后高晓声的病情有所好转,去掉了呼吸器,儿女们陆续前去探望,我也由儿子开车前往,亲友们也纷纷前来探望,高晓声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省作协负责人艾煊、赵本夫、唐炳良、储金福及南京作家赶来探望。钱旭东的耳朵贴着听高晓声断断续续挤出了两句话,声音很小。一句是“我不知怎么活过来的。”一句是:“我要死了,我也愿意死了。”
  
  章辰霄征求吴亚英的意见:“高老师看样子这次危险了,你有什么要求吗?”吴亚英说:“章老师,我没有什么要求,高老师的手稿作品如果没人料理,给我做个纪念,高老师也同意的。”
  
  高晓声病重时不能说话了,用铅笔在胸前纸板上画了不少纸条留给吴亚英。纸条一、我很苦;纸条二、不要离开我;纸条三、你是我家遗产的重要继承人。第四条是给薛尔康的,指明由吴亚英到海南找薛尔康取钱……清醒时,高晓声再次郑重许诺,等身体好了,一定要把吴亚英带到南京去结婚。
  
  在近一个月的抢救中,省委宣传部部长王湛来了,无锡
  
  市委书记、市长来了,省作协请南京医科大学的教授来了,一切先进的治疗手段和药物都用了,无奈,出现了诸多并发症,心肺衰竭,最后切开气管用呼吸机直接呼吸,他没法说话,却不肯松开手中的笔,示意要写,他不停地写,不停地画,越写越乱,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想告诉世人什么呢?
  
  7月6日清晨,无锡市第一人民医院5楼一间急救室,三张病床,两张空着。王婉琴还没来换班,吴亚英坐在病床边的木凳上。高晓声尚未醒来。6点10分护士进入病房,在吊瓶中加入药剂。高晓声突然惊厥,肌肉抽搐,眼球向上,脑袋快速摇动两次,心电图成了一直线,生命嘎然而止。享年71岁的高晓声像睡熟一样,身下是太平间冰冷的水泥板。
  
  中午惠山云遮雾障,无锡上空飘零星小雨,无锡市委宣传部部长周解清前往医院送别高晓声。120车载着高晓声遗体缓缓离开了医院,驶向南京。7月6日高晓声的侄儿高小明打电话来说:“叔叔已走了。”听了,我心里十分悲痛,黯然泪下。
  
  7月7日新华日报报导:《著名作家高晓声逝世》的消息。1997年7月12日我和爱人是月芳由高小明开车搭载去南京石子岗殡仪馆参加高晓声的追悼会。这天阴雨绵绵,上午10时石子岗殡仪馆大厅哀乐低回,黑色的帷幕上高晓声遗像仍然笑容可掬。两侧的挽联话画出了他的精神:
  
  高手写心声,尽显名士风范
  
  妙手画灵魂,堪称大家气派。
  
  省委宣传部、省文联、省作协代表、南京市文联、市作协代表、家乡代表和高晓声的亲属朋友及外地知名作家近二百人左右参加追悼会。中国文联、中国作协及外地知名作家近300余人敬献了花圈。
  
  会前分发了《高晓声同志生平》。
  
  高晓声的挚友陆文夫致悼词,高度评价高晓声的文学成就。致完悼词,我挤到陆文夫面前和他握手,并对他说:“老高的儿女大多还年轻,对于整理他的遗作和遗物还要你多加照料。”陆文夫回答说:“老丁,一定会的,你放心。”他在离场时,走到高晓声儿子高其格的面前,两人握手时还讲了一阵话。
  
  在大家绕着高晓声遗体告别的追悼会上,吴亚英哭得最伤心。她低垂的头和身体一直由高晓声的侄媳陆秀英搀扶着一步步向前行走。
  
  吴亚英并没有按高晓声的意见到海南去找薛尔康取钱,只留着高晓声的条子和部分手稿留作永远纪念。
  
  追悼会后,钱素珍的大女儿和小女儿在高其格的要求下,双双签字同意放弃父亲高晓声的财产继承权,外界的存钱也全由高其格提取。高晓声的骨灰当时仍暂厝在南京住所。
  
  陆文夫在当时已是病弱之体,但他仍然为已故朋友“高
  
  晓声文集》的编辑和出版费心尽力。而自己婉拒省作协为他出版文集的打算。说他已留下20万元让女儿今后去张罗。
  
  高晓声的父亲在1986年逝世后,骨灰一直没有安葬。我当时问过高晓声,这是为什么?他回答我说:“将来要与他自己的骨灰葬在一起。”接着又说:“愿意葬到我们新安公墓园地上去。”并希望得到我今后的帮助和照料。
  
  我和高晓声的家属一直保持着较好的联系。也把老高身前的愿望转告过他们,2005年5月,高晓声和他父亲的骨灰盒随着南京住房的出卖,搬迁到新安南陵公墓合葬。在当时我并未知道,后来高其格带我同去扫墓时才看到黑色的大理石上,隽刻着的墓志铭是高晓声的手迹:
  
  “我佩服农民的长处,也痛感他们的弱点。”
  
  大戏已经落幕,在高晓声的居室里,我嗅到散场后的空寂。有人说高晓声干了几件蠢事,也有人说不对,老高是绝对的聪明人。他精于得失盘算,一旦他面临大的选择,就可以丢掉惯用的精明,使自己变得强大,也变得可爱。他就是这样,把一身押给了文学,押给了为追求光明自由。虽陷本身于苦难,但终究臻于成功,声震文坛,载入史册。
  
  老高的小精明常常得逞,但大精明却是老让他受罪。不然哪来《探求》18天,蒙难21年呢?
  
  初稿于2017年1月13日
  
  2017年2月1日晨完稿
  
  通讯地址:常州市玉带路131幢甲单元402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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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8 10:24 |只看该作者
郑天良 发表于 2017-6-28 10:21
 图7似有伤心之处。还是黄锡南上前相劝抚慰他说:“高老师,究竟是什么原因如此伤心?尽管对我们直说。 ...


      每想到高晓声对我家里的事,不分巨细常施招佛,帮我解决一件件急难之事,心里就无比的激动和感到慰藉,数十年回忆起他的往事,对他依然保持着浓浓如初识时的新鲜和激奋。
  
  由于高晓声的关系,南京的董欣宾,北京的陈开明,和常州的莫静坡等当代不少书画名家,常到我家写字、作画,给我留下了一批名人字画,至今一直珍藏在我家里。
  
  七、真心想爱和同床异梦
  
  在一九八七年以后高晓声很少进行写作,这与他家庭矛盾有着直接原因,陆文夫曾对他作过这样的分析:“高晓声写出了胸中的块垒之后,开始寻找自己的灵魂归宿,他要重新找回失去的伊甸园。他在农村时,曾经第二次结婚。这一次结婚没有什么浪漫了,完全是现实主义的。其中主要的目的,就是想传宗接代,高晓声是独子,家中略有房产,如果不结婚,没有儿子,那么这一房便是绝房,在农村里“绝后代”是一句很刻薄的骂人的话,绝房是受人觊觎的。高晓声的父亲因咽不下这口气,决心为高晓声续弦,找了一个也是第二次结婚,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一个“右派分子”,半个残疾人,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人家不嫌你是“右派”,你也就别管她有没有文化,何况当年的高晓声也是个农民。即使和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生活在一起,也会有共同语言的,举凡生儿育女,割麦栽秧,除草施肥,鸡鸭猪羊,蚕
  
  桑菜畦……共同的语言,产生于共同的劳动之中。高晓声当时已经远离了文学,决不会想到和一个没有文化的妻子去谈论什么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
  
  到了八十年代的中期,高晓声间隔了一段时间再躲到我董村的家里,写上十天或半个月,完成了预定的写作任务再离开。那时候他的一家人都在城里生活了。不仅全家已农转非,他自己的身份也完全回归到高级知识分子,是一个在全国很有影响的大作家了。他说:“我写陈奂生,是客观的反映,也有我自己的影子。”此时,他决心让农民陈奂生从他的笔下“退休”,他要写作为高级知识分子的高晓声自己的心了。于是缅怀起早逝的爱妻邹珠萍来。
  
  高晓声身上的怀里,一直珍藏着一贞褪色发黄的照片,当年提起邹珠萍,他会伤心流泪,我的厂里请来一位摄影师,到采石生产工地拍摄安全教育图片,那位摄影师是三河口文化站的人,名字叫何云松,是我的朋友。他到我家里来,高晓声同我们夫妻还在村口的马路边一棵树下拍了合影照片,后来高晓声还将那张泛黄的邹珠萍的照片拜托何云松重新翻拍一张,并在新照片反面仍然照原样写上元好问的《雁丘词》“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图9
  
  高晓声为了纪念魂归故里的邹珠萍,在1989年用了二年的时间写完了一部长篇小说《青天在上》他在文章中写着邹珠萍的凄婉形象:“那娇美的脸,脉脉含情的桂圆眼,乌黑的头发,挺直的鼻子下有一口樱桃般的小嘴唇微闭着,露出一些恬静与哀伤。”写到至此高晓声陷入深深的思念中。他又这样写下去:“她糯白的皮肤极其细腻,透明得肌里泛红,乌黑的眼珠子,嵌在蛋清般的眼白里,两条黑亮黑亮的大辫梢上扎着白蝴蝶结,密密匝匝的发根,被白净的头发皮肤影衬得像漾在净水里,清清爽爽,惹看极了。邹珠萍很美,美得任谁去重塑时,决不愿意变动她一点儿。”高晓声从描写“青天在上”里再次找到了他和邹珠萍的那份真爱,找到了梦萦魂牵那失去的伊甸园。用高晓声自己的感觉中说:邹珠萍还要比小说中描写的“珠珠”美丽、凄婉得多。
  
  高晓声和后妻长期生活的几年,在同床异梦的纠葛中,苦不堪言。又在《临近终点站》这篇小说里用“珠珠”的名字代表他的前妻邹珠萍。在文章中用更加浓重多彩的描写和追悼“珠珠”近乎超凡脱俗的形象!那个被镶在镜框里挂在墙上的“珠珠”德貌才情兼美:“照片上的形象很美,很漂亮,叫人赏心悦目,那凝重的姿态和飘逸的神采,看得出她有很好的修养。她的漂亮是一种光的流动,又象红宝石一样透明持重,她生相的协调之美,在静态中表现出来还太平常,只有在动态中才使人惊艳,她不自觉的表情,有千种变化,像陈设着全世界珍宝的迷宫。她的话语清朗,气息芝兰微透,风姿凝重飘逸。”她尽一切力量照料着受辱的丈夫,超乎寻常地做了她体质难以胜任的种种事情,她对丈夫的热爱像燃起的火种,在狂暴的旋风中不但没有熄灭,反而因风吹更加炙烈。那种光焰如此耀眼,如此壮观,如此美丽。这要多少燃料才能继续这种精华?这些至情、至真、至性、至境的感情,只有高晓声这样的画灵魂小说大家才能尝识领悟,才能拥有,才相匹配。
  
  高晓声重德重情,感情丰富,思想深邃。他要用现在的妻子钱素珍和魂归故里、才貌双全又十分贤淑的邹珠萍相媲美,实在是大相庭径。发生了矛盾有着激烈的争吵,和她讲道理,显然是她十分错误的时候,钱素珍从不感到抱亏,知错认错,仍然是我行我素,高晓声看不到光明的前景,心里十分的苦恼。
  
  他们结婚开始,钱素珍还算安分守己,一切不调和的倾向,被当年苦难的生活掩盖着,仅是干活、吃饭。自从高晓声一家进城后,钱素珍被安排在居民小区当上了居委会主任,高晓声长期外出,将全部的稿费寄到钱素珍手里。钱素珍有了工作,手里有了钱。但她缺少文化,思想狭隘,在待人处事上缺乏修养。她在对待董墅村上婆家人的往来,对待高晓声的父亲和直系亲属上表现得极其自私自利,钱素珍从一个十分贫苦家庭,转变到城里,又成为有钱的人家,开始飘飘然,难以自控。在单位、邻里及家乡之间产生着不断的抵顶。
  
  我的妻子常去看望钱素珍,往往在家里见不到她的人影,要经人指点才从舞厅里找到她。月芳曾多次劝导她:“高晓声不在家,你要在家里多搞搞卫生,多照料好耄耋之年的公公高厓青老先生。”高厓青身体有病,他吃过不少苦,他天天坐在家,钱素珍总看不顺眼,对他往往出口不逊。高厓青总能包容忍受,从不告诉外人,对此高晓声心知肚明,一直放心不下。后来拜托两位朋友,一位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常州市第一医院的外科主任孟治医生,经常照顾高厓青的身体,帮助同他去医院看病配药。另一位是高晓声的文友,常州市宣传部副部长李文瑞,定期为高厓青送零用钱。
  
  有一年年底,高晓声又要外出,得知孟治家要来不少外地亲戚,家里住不下。高晓声提前和钱素珍商量好,从自家腾出一个房间借给孟治家的亲戚居住。高晓声从外出回到家里,听说钱素珍没有同意将房间借给孟治亲戚住,气得当天没住在家,径直回到董墅的老家,谁知到了老家里,村上的几个族里近房跑到高晓声的身旁噪嘈着告诉他一件事情,在冬天寒冷的一个晚上,村里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背着已卖光了的牛绳竹筐回家,当时天已墨黑,没有公交车了。摸黑来到了钱素珍家里,想借宿一夜,待明天天亮动身回家。钱素珍回答说:“我家全是女人住的房间,没有多余房间。”那小孩还未吃到晚饭,被钱素珍逐出了家门。常州跑到董墅约有二十里,冰天雪地,四野无人,小孩又怕又饿半夜才跑到家
  
  里,脱下鞋子洗脚,脚上全是血泡。父母十分痛心告诉了村上人。第二天村上人议论纷纷。都说钱素珍太寡意薄情。高晓声听到乡亲们的一番诉说和不堪入耳的话味,心里更是难过。他被这种长期压得苦不堪言的生活,感到透不过气来。本来和钱素珍萌发要离婚的长期积郁,这时候高晓声骤然间把离婚当作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斗。
  
  八、离婚闹剧始末
  
  高晓声的父亲在国民党县参议院任职,是个有历史问题的旧知识分子,他洁身自好,为人亲善,与继室相伴甚洽,居家养老,呵护儿孙,常帮媳妇钱素珍做家务。钱素珍往往对他有不敬的言语冒犯冲撞,总能宽容为怀,顾全家庭和睦,从不计较,且曲意顺从。高晓声虽然将全部收入交给钱素珍,内心深处始终只承认与钱素珍只是柴米夫妻。在一篇有自传色彩的短篇小说《临近终点站》中,他倾吐内心苦衷时发出这样的感叹:“美满婚姻常拆散,柴米夫妻缠得牢,是伴的伴不成,不是伴的却倒定了终身,真是无可奈何的事!”
  
  钱素珍从前夫村上带来的大女儿高腊英和小女儿高雪英都对父亲高晓声十分尊重,认为高晓声虽不是亲身父亲,却比亲身的父亲还要好,说他细心情重,对他们关怀备至。从读书到出国,在寻找工作或在家里相处,一家七口人都是高晓声一人扛着,在经济上的压力和精神上的痛苦,从不在子女门前诉苦,不让孩子们知道他面临的精神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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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7-6-28 10:21 |只看该作者

 图7似有伤心之处。还是黄锡南上前相劝抚慰他说:“高老师,究竟是什么原因如此伤心?尽管对我们直说。”相劝持续了一阵,他才慢慢抬起头来,对着我们抽噎着说:“我十年文章写白了头,也算成功了,可是培养教育我儿子读书的事情耽误了。我儿子不爱读书,成绩很差,我很难过心痛。”我说:“你一心扑在写作上,已够辛苦了,其格成绩虽然不算优秀,但我看他很聪明,有着你的遗传基因,他办事能力也很强,年纪还轻,慢慢去教育他,现在吃饭不光靠读书赚钱,改革开放后,条条行业都很好,何愁你儿子会没有前途。其格脑子灵巧,说不定今后比你赚的钱还要多。”听了大家的劝说,高晓声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了。
  
  我家属于武进县新安乡,是武进县的一个小乡,只有十多个自然村,住着不满一万人口。在东西方横着有一座丘陵似的矮山叫“鸡龙山”。这座小山把我们乡里的自然村一劈二半,所以每年三月份的贸易集市(庙会)也分南北二地举行。我家住在山北,把农历三月二十八日作为集市,住在山南面的几个自然村把农历三月二十一日作为另一个集市,高晓声在每年农历三月二十八日,基本上年年都来吃饭,到集市上去游玩。因为他经常到我的厂里来玩,熟悉了住在山南村上的张福生厂长,他们两人也很谈得来,高晓声还通过张福生了解了不少当时农村的农副业生产情况和人情趣事。有一年农历三月十一日,张福生在家宴请,还专门邀请我和高
  
  晓声同去吃饭。高晓声住在我家时,有谁家相邀,他都能听我去与不去的安排。那天就一同来到张福生家中,受到了他们全家人的热情接待,还被安排坐在特殊正桌朝南的位置上。那天到来的客人很多,高晓声一边吃酒,一边还注视着进进出出的来客,来客大多是张福生的干部朋友和亲戚。他们听张福生的介绍知道高晓声是有名的大作家,今天也来吃饭。所以进门时都把目光投向高晓声的脸上。中饭吃的时间很长,大约一个半小时,在快要吃完散席的时候,大门口跑来一位肩胛一边高一边低的干部,引起了高晓声的注意。那人姓姚,曾经是新安乡乡长,他和张福生原来是上下级关系,今天是从别人家吃完饭来的。刚一进门时脸色红堂堂,高昂着头,挺着胸,目不斜视,气宇轩昂地被张福生接到楼上,不一会儿,张福生又急匆匆从楼上下来,跑到高晓声跟前,紧贴着高晓声的耳朵窃窃讲了几句,示意请他要上楼去,只见高晓声的身子向后一仰,面呈难色。待到张福生把姓姚原来是乡长的情况,今天想见一见高晓声的要求说给高晓声听。高晓声摇着手,阻挡着张福生说:“老张,对不住,请转告,我不想见他!”事情十分尴尬,着急的张福生脸色飞红,一时语塞,为了消解这难看的处境,我推了推高晓声说:“上去见见吧!人家原来是乡长,你也别为难张书记了。”这时候高晓声从座位上霍然站了起来,一只脚朝出门的方向挪出了一步,对张福生说:“老张,对不起,今天别为难我,
  
  我真不愿去见他,再见了!”张福生被高晓声重复着彻底回绝了。他悻悻地走进里间向楼上跑去。我也只好跟着高晓声跑出大门。
  
  在回家的路上,我轻轻地问高晓声:“今天为什么这样?好像有点不礼貌。”高晓声回答我说:“你没有注意到那位乡长跑进门的时候,兀操着头,挺胸叠肚十分傲慢的样子,我已早就听人反映说:他在职时,对这里村上一个不愿嫁给他儿子的美女还用过发难的手段。今天居然还要我去见他,我恨透这种人。这叫不给面子!”我又说:“这样张书记不是下不了台么?”高晓声说:“不是这样的,应该是叫那位自认高高在上的姓姚的下不了台!”我终于听懂了高晓声的意思,心里明白了道理。这时路上的人已很拥挤,我好奇地想到一句话说:“所以姚澄和陈椿年说你是个‘促客鬼’今天应验了”。高晓声这时候哈哈大笑,拉起我的手说:“走,我们去狂节场!”
  
  六、对我常施招拂
  
  在八十年代,无锡县的前洲镇是全国的第一名镇,因为镇政府里的几个干部十分欣赏高晓声的小说,所以他们经常邀请高晓声去作客,交流情况,有时候高晓声也将我带上汽车参加宴请,我曾陪末座,高晓声在前洲镇里同他们座谈聊天的时候,有意将我们厂里开采山石资源和他们现在镇里急需要搞河网化水利建设联系起来,在他的引荐下,我在那
  
  里承包到了二里多路长的河道混凝土石驳工程。并答应待竣工后,明年还可继续承包地下灌导排水工程。那时候这是一项使人眼红的赚钱项目。
  
  高晓声经常外出,在这当儿,又要到外地有事,他对我承包工程十分在意,在临行外出时还关照我,要我拿把劲,确保工程顺利完成。并关照对方在施工中给予关心照应,他到达目的地后,还打电话询问此事。我在厂里只懂得抓采矿生产,从未搞过瓦工,对承包工程更是个外行。因此我和厂里的几个领导商量,同新安镇的修建站几个瓦工讲好,由他们组织瓦工团队,决定先派两名人员送少量块石到工地开工。当天,我还亲自到采石工场上去帮助开票选料装货。那天下午一只7吨水泥船装满了石头从新安运河出发,船航至半途,忽然刮起大风,因装吨位超载,船帮深陷在标准吃水线下,船开出五里路的光景,刚要进入一座桥洞时,风浪和潮水不断扑向船舱,船工见状心慌意乱,船头偏离了航向猛力撞到桥门的石柱上,河水立即涌进船舱,仅几秒钟,船身就沉下了河底。两名船工也立时被急流卷入冰冷的河中心。幸好识得水性,在河底还能拼命浮出水面来,游到岸上,冷得牙关咯咯发抖。在当地好心人的帮助下借来了棉衣棉裤,更换后快步跑回家里。
  
  高晓声从外地讲学归来,先到常州自己家里住了几天,了理好家事。又兴匆匆来到我家里准备住下来写作。
  
  他先问我承包工程情况,我将去开工便沉船的事故经过原原本本讲给他听,他皱着眉头听,好长时间坐着不作声。后来他问我:“事情既然这样,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一时答不上话,心里象有小鹿乱撞,很感抱歉,后来推说一句话说:“瓦工他们不愿意去了。”高晓声接着对我说:“要做成一件事,开头总有困难,或者还会失败,好在损失不大,可以重新开始。前洲是个大市场,这机会不会永远存在,人生的道路是漫长的,但紧要处,往往只几步。几步转折好,能决定你们一家人好的命运,你再想一想,不要遇到失败一次就被吓倒。我看你再到乡里重新找几个有经验的承包工头,商量再继续搞下去。”
  
  我老婆一听高晓声劝我继续再搞承包工程,急得冲到他面前,用急切而要求的口气说:“高老师,再也不能去承包了,那次沉船,几乎送掉二条人命,吓得我天天半夜做恶梦。还是别再去冒风险,苦就苦点,安安稳稳过吧!再要出危险,我们可担待不起!”高晓声听了月芳一番诉说,直是摇着头,不住的为我惋惜而唏嘘着,他在厅上转了一转对我说:“那就算了,不去也罢!”显然他一时也无法劝说。但情绪惆怅!
  
  一九八六年我的小女儿丁婷被乡电子设备厂录取了要去上班,但上班前必需交纳800元钱作为助厂资金,待以后返还。家里没钱我和月芳正在盘算着要借钱的事。刚好被高晓声听到了,这次他从广州到我家,还没住下来写作,还没
  
  有同我们介绍外出的一件件趣事奇闻,他放下包裹,不加思索地说:“明天你到常州去问钱素珍拿800元钱。”是月芳以前知道高晓声村上的高奂生到钱素珍家里借钱,被碰壁耄耋的一段往事,便对高晓声说:“你老婆会同意借钱给我们么?”高晓声听了,“嗯”了一声,立即把袄褂紧紧一夹说:“待我马上回去拿,明天早晨再回来。”他便冒着西北寒风搭车进城去了。从家里取了钱,第二天又乘头班车赶回我家,把钱交到我手里,我一点数,发现805元,把多下的5元钱还给他,他摆摆手说:“我也没来得及细数,多了就算你的啦!”在那时候,借800元钱就算是个大数目了。
  
  1992年我的儿子丁可人大学本科毕业,当年国家对大学毕业生分配工作已不再列入计划里,要自己寻找。高晓声当时住在无锡市的一个宾馆里,我专程去找到了他,盼望他能介绍我儿子一个比较安定的国有企业。高晓声知道我儿子是个优秀的好学生,不但成绩好,性格也稳重内向,很受他的喜爱。高晓声住在我家时,还一起在菜花黄的田野里去同他合影了照片。至今夹在我的影集里。不久高晓声多处联系,通过江苏省外贸公司里的一位处长,将我儿子安排到近家乡的武进县外贸公司。我想送点礼物感谢那位处长,高晓声知道后对我说:“那位处长是个文学爱好者,曾和茅盾有过书信往来,刊载在《文汇报》上。平时他还常送酒给我,我们是好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朋友帮忙用不着破费去送什么。”
  
  又过了几年,我陪月芳到南京去看中医,住在高晓声的家里,当时高晓声也生病住进了省人民医院。家中有他的妹妹(同父异母)王阿婉照料,我们住了一星期,是月芳吃了中药病情不见好转,因长住下去也会影响到高晓声的生活,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常州乡下去。我把想法告诉了王阿婉,王阿婉再把情况转告住院的高晓声。谁知当天下午,高晓声从南京省人民医院叫了出租车赶回他的家里,拉着我的手说:“你两想要回去么?是住在我家心里过意不去么?我问你们,我在几乎潦倒的危难之时,长期躲在你们安排的家里安心写作,是月芳天天下厨,为我烧饭做菜。现在我已好转了,月芳生病才住一星期,心里就急着要回去。你们这样做,我心里过意得去么?要明白我们仍然是和过去一样的患难兄弟啊!所以,希望你们要耐耐心,把这里当做你们的家,要把月芳的病彻底看好了再回去。这样大家才放心。”图8
  
  于是我们便又住在他家继续去医院看病。在那段日子里,高晓声经常从医院里赶回家对我们关心备至。他还抽空写了二幅条屏送给我,分别是:
  
  “山深流清泉,岭高昂白头”,
  
  “借得千亩肥沃土地,播下万斛清白子”
  
  当时我还请他为黄锡南题写了一幅:“梦里不想攀高枝,祗在家乡打转转”。如今月芳的病看好了,也从未复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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