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口语诗（不断添加中）

风清扬

小孩子的记忆
文/泥巴

彤彤三岁，
喜欢跟我玩
但我今年太忙了
没空陪她
今天她妈妈打来电话
我问，彤彤还记得我么
她妈妈笑了，说
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记得
只要是跟她玩的叔叔
她都称呼人家泥巴叔叔

风清扬

抽烟的人
文/泥巴

台阶，石球和隔离桩
我们开发出了所有可以放下屁股的东西
唯一一个站着的是阿翔，他过了
一段小瘪三的日子，却谨守着城里人的礼仪
其实老丁才是正牌城里人
可他的打扮比我这乡下的还邋遢几分，没有人
会猜到他拿过好几个交谊舞的冠军
他正在笑话上课的激情，起因是相较于我下课
的沉默实在反差太大
小王不在，说小也有二十年烟龄了
如今做了后勤领导，抽烟的档次上升了不少
也逐渐不大和群
扯淡的人数一直在变少，总也戒不了的老闫
因为一场肺病彻底告别烟民身份
而抽烟最凶的小吴，换了一所学校去污染空气
书记偶尔还抽，也只是维持个亲民的样子
发一轮还没点着，就被电话催了回去
有时候，我们这样安慰自己
烟吧，是男人生活中的一种小动作，就像
看见别人的女人，
轻轻瞥一眼那样的有趣味而不失分寸

风清扬

差班
文/泥巴

我一进来就说
首先，我要表扬一下咱们班
咱们班的电路连接
比隔壁班要好很多
全班很肃静，没有欢呼
他们很警惕地看着我
我接着说
但是填电路元件的题
隔壁班比我们班好
人家只错三个，咱们错了十一个
他们显出一副恍然的样子
我能听到他们长出一口气
并且恢复了活跃

风清扬

回来
文/泥巴

妻子一进门
就直盯着我的脸看
还围着我转了两圈
然后
在我对面坐下，
笑着说
你是比他们挣得少些
但你也比他们显得年轻不少
我才想起来
人家刚才去参加同学聚会了
里面有几个原来的追求者

风清扬

监考
文/泥巴

几乎没有人作弊了
与其说是教育的成功，不如说是一种状况
全天候的亲密接触
老师对他手下的学生已然了如指掌
不合逻辑的成绩
换来的是心理和技术上的双重围剿
后果是错误被放大一百倍而悔恨流泪

所有的差孩子都接受了自己的糟糕现状
不再梦想
哪怕是投机取巧的带来的变化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
他们有一个小时以上是毫无成果的消耗
个别闲不住的，用来创作荒诞派的杰作，
要么成为罪证出现在某次家长会上，
要么被有心事的某个女生收藏
也有稳得住的，已经进入睡眠，
口水成为这张空白试卷上的唯一解答
并正在演化成通向纸张背面的通道
另一些会望一会窗外，望一会钟表
把屁股和身体在桌椅上蹭出古怪的声音
然后对监考老师的警告，回报以傻笑

至于上进的学生，这种干扰已经司空见惯
他们只是皱了一下眉
就进入了下一道题目的思考。脑子动的时候，
右手掌中的笔杆会风车一样打转
停下的时候多半是又发现了疏漏
总有些知识点又没复习到，所以要
挖空心思去摸索答案，无奈的时候
也会胡选一个，来证明要成为优秀者
需要的配方其实是荒谬和幽默

要到收卷的时间了，
监考老师在纪律良好
和秩序正常的评价之间略感犹豫
他一共制止了三次交头接耳
喊醒了两个睡觉的孩子，帮助一个孩子
借了橡皮，用了五分钟为靠窗的胖女生
赶走夹在窗户里的飞蛾
而孩子们都停下了笔，露出释然的表情，
个别的开始小声倒计时数秒
于是，他说，交卷吧，同学们

风清扬

桂花
文/泥巴

老想着
挑个时候，去桂林公园坐坐
那里面
怪石，窄路，老房子
最重要的是
有露天茶室，完全可以把无所事事
当成挺庄重的事
我可以端着一杯黄色透明的水
闻，鼻窦炎患者其实闻不到的花香
听，再灵敏的耳朵也听不到的花朵凋落
那时候，无论你说出怎样荒唐的话
都是美好故事的一部分
不会遭到我这个理工中等生的质疑
我们始终没有成行，你在忙着攒一些钱
我在忙着憋一些糟蹋天分的句子
那天傍晚，停车的时候
我们才看到车位旁的阴影里
原来有几棵桂树，因为开过了
而更像些墨绿灌木，和那些漂亮的传说无关
你问我，我们怎么错过这些事物的
是呀，怎么错过的？
心里面见天都在忙着分辨
值钱的和不值钱的事，所以呀
那些香气拒绝进来，它们知道
怎么比较都是好的品种输掉

风清扬

头疼
文/泥巴

头又疼了
这次是困的，有时候是因太无聊
办公室的人
在关注政治局的人员变动
好像这些更换能增加到手的工资
他们大笑的时候
我看了会儿津渡的诗
他的诗很特别，有我需要的东西
和别的诗歌一样的是
第二遍的时候惊喜全无，还是一杯温吞水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做不到长久地喜欢一首诗，
幸运的是还能够长时间喜欢一个女人
这里面的区别是得到一首诗的副本太过容易
进入一个人的生活充满阻滞
世间充满了遗憾的艺术，
“书非借不能读也”和“偷不如偷不到”
讲的是同一个道理。躺在椅上
眯了会儿眼，没有睡着，但缓解了头疼
其实头疼不是最糟糕的事，最糟糕的时候是心里空的难过，
却上下运转良好
身体饱满地想喊想笑，
灵魂却只挤出了呜呜地哽咽
当然什么都发不出的时候，更加难熬，
恨不得把心肺都丢出去喂鸟
但现在还好
有闲心做一个心理测试，测试结果全是好话
每个人都可以拿出来，
用作饭前半小时例行吹牛的谈资

风清扬

餐桌上
文/泥巴

我和她一人一头
我这边是卤鸭，炒鸡蛋，一盘青菜，
她那边是一碟糖蒜和洋姜片，和播着的韩剧
我说，换一下吧
她把碟子递过来，拿走了青菜

风清扬

好人好事
文/泥巴

一上车
就摸了两个硬币
投了进去
但司机嚷嚷着
你只投了一个，再投
我没理他
找到座位坐下
他还在嚷嚷
我就听到了一声响
你得再投一个
我心里说，我投了几个我自己知道
嘴上只淡淡的说，我投了两个
便不再吭声
司机一时没有开车
有个老太太站起来，往投币箱里补了一个
再回来坐下
车辆开动了，我投了两个币的事实
再也没有澄清的机会

风清扬

好人好事
文/泥巴

一上车
就摸了两个硬币
投了进去
但司机嚷嚷着
你只投了一个，再投
我没理他
找到座位坐下
他还在嚷嚷
我就听到了一声响
你得再投一个
我心里说，我投了几个我自己知道
嘴上只淡淡的说，我投了两个
便不再吭声
司机一时没有开车
有个老太太站起来，往投币箱里补了一个
再回来坐下
车辆开动了，我投了两个币的事实
再也没有澄清的机会

风清扬

场景三
文/泥巴

大小试管实验中
小试管
在大气压的作用下会缓缓上升
为了让孩子们看清楚试管的移动
我顺手
把阳台上的一片花瓣沾了进去
第一个班的时候
她们问我，红的是不是花瓣
我承认后
她们嘻嘻哈哈的花痴叫声让实验的震撼效果全无
到了第二个班
我提前说，那是一小片红纸
这会安静了
只有几个孩子小声嘀咕
说，根本不是

风清扬

场景二
文/泥巴

点燃广口瓶中的纸条
瓶口的鸡蛋
先是慢慢挪动，然后啪地一声
掉进了瓶中
小声议论后，一个男孩举起了手
我以为他会问
什么力量把它压进去的
可他问的是
老师，你准备怎么把它取出来

风清扬

场景一
文/泥巴

讲大气压强
要做覆杯实验
我把杯子倒过来
水哗地洒了一地
孩子们眉开眼笑，鼓掌一片
重做第二遍的时候
水又哗地洒了一地
孩子们笑得更开心了
掌声更热烈
我换了张纸片，做了第三遍
这次成功了
孩子们看着我把杯子随意颠倒方向
课堂上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我提示他们，失败的时候你们热烈鼓掌
那么成功了该怎样表示
于是，
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几下巴掌

风清扬

场景一
文/泥巴

讲大气压强
要做覆杯实验
我把杯子倒过来
水哗地洒了一地
孩子们眉开眼笑，鼓掌一片
重做第二遍的时候
水又哗地洒了一地
孩子们笑得更开心了
掌声更热烈
我换了张纸片，做了第三遍
这次成功了
孩子们看着我把杯子随意颠倒方向
课堂上静得一根针落地都听得见
我提示他们，失败的时候你们热烈鼓掌
那么成功了该怎样表示
于是，
底下传来稀稀拉拉的几下巴掌

风清扬

春风又绿江南岸
文/泥巴

今天
和江楠妈妈聊起江楠
我说，你多管管，起码检查下作业
江楠妈妈说
我九点才下班 ，
回到家，江南就是喊饿
赶紧做饭
吃了饭，还得照顾江楠两岁的小妹妹
实在检查不了作业
继续聊下去
又知道江楠一直是自己早上泡面
晚上回家又自己泡面
完全是自己管自己
一霎那觉得心酸了，这样看
江楠完全是个懂事的孩子
似乎成绩差点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接下来的课就是他们班
叫起江楠来
照例一问三不知，站在那里傻笑
顿时觉得
自己攒了好半天的爱心
付之东流
大吼一声“滚到后面站着去”
还觉得不解恨

风清扬

度假（一）
文/泥巴

胖子
背着相机去度假
蓝天白云
湖水青山
阳光有点晒，
好在有清风习习
胖子脱了鞋
在湖边的阴凉里
打着呼噜
睡到了天黑

度假（二）
文/泥巴

胖子和瘦子
背着相机去度假
在湖边
发现一条木船
瘦子解开缆绳
晃晃悠悠划到了湖里
胖子坐在岸边
摆弄相机
多美呀，蓝天白云
湖水青山，一叶小舟
一个瘦人
半小时后，
瘦子划了回来
觉得很开心
相比租一条小船
省了一百元
胖子也很开心
相比租一个配船的模特
省了五百元

风清扬

走亲戚
文/泥巴

老头穿着新衬衣，
下巴刮得铁青
逢人就挥手，说
今天去走亲家，老丈人在路口驾校开车
后面是抱孙子的老婆和儿媳
见人就仰脸笑一下又低下头
恩，就是这样
幸福也可以是笨拙的，沾着土气

风清扬

英语老师
文/泥巴

这门课刁钻而不讲理
教英语的女老师不得不把自己变得靓丽
来鼓舞士气
这门课男老师基本没有活路
所以她们总得在读听力材料的时候
向别的学科租借男伴
她们真是美好的一群人，是话题和视觉的中心
她们老是在路上遇到坏人，以至于
坐在办公桌前还惊魂未定
她们偶尔也会说粗话，但这往往被当做情致
而不是错误。就仿佛她们用板擦拍击讲桌
用课本敲坏男生的头，怒气冲冲因美丽
而被发火的对象当做荣耀
她们的课堂充满笑声和尖叫，慢慢地我们习惯
并且羡慕这种别致的学习方式
这一波英语老师似乎不会变老，
有证据证明，她们的学科藏有保持青葱的奥秘
在一次高原的支教活动中
她们不可思议地成为唯一不曾吸氧的一群
这等同于宣告
娇喘微微是一种随心而出的气质状态，
和身体症候毫不相干

风清扬

女数学老师
文/泥巴

教数学的女老师
不认识“漂亮”这个词语
曾经清秀的女子拿起三角尺后
也迅速变胖和变朴素
她们都嗓门洪亮，身体皮实
不像其他科的女老师那样
需要小蜜蜂，胖大海，感冒药和纸巾
她们的学科
有着最清晰的真理，所以她们也爽气
干脆，从不拖泥带水
她们教给学生最真的道理
可自己这一生也没弄清楚这些必须掌握的道理
能派上什么用场
掌握它们自古以来都需要时间和死脑筋
这让她们讨论课程表时
可以用最有底气的嗓门要求增加一节课
她们在大多数时候会成功
并因此吸入更多的粉笔灰，生更多闷气，发更多愁
她们越来越像了大妈，
几次假期回来
终于有不开眼的新生在作文里
称呼她们为“慈祥的奶奶”

风清扬

公园
文/泥巴

卖烟的问我
假期没出门么？
她的意思
当然是开车到远方找风景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有两亿人堵在高速路上
而十亿人呆在家里
为什么我会为成为十亿分之一而感到羞愧
买完菜后，我特意在街角的公园
看了会蚂蚁
我把大个头红蚂蚁
用树枝移到黑蚂蚁的门口
引发了一场局部战争
这样挺好，十亿因各种原因没有出游的人中
已经被证明
不全是老实人，并非没有惹事生非的野心

沈盼盼

好久没看到泥巴的文了，问好，节日快乐

风清扬

某公立初中的运动会
文/泥巴

这是他们的节日，
围坐在一起，说笑打闹
如果你以为，
他们会运动，而且热爱运动，
那就完全错了
只是单纯放松一下的他们
被集体的名义，哄上跑道
他们还弄不明白
20米接棒区到底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愿望是不要垫底
他们跑步，跳高，扔实心球，
并没有从另一部分
作为观众的他们中收获到掌声
广播里一本正经朗读着
他们的稿件，
不用想也知道没有人会听
这些将成为精神文明奖的材料
安慰偏秀气的班级
还会有几个坏学生，在这一天灿烂一下
完成使命的他们
会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慢慢回味到期末考试之前
尾声是集体游戏环节
操场上开始了迟到的沸腾
这一刻，是他们一整个学期
唯一不经指导地发出的惊叫和欢呼
这半个小时，
他们被允许做一个自由的适龄少年
交换条件是，运动会结束了
回到班级，安安静静上一节晚自习

风清扬

驿站
文/泥巴

两星期没见的儿子
晒黑了也感冒了
先是在沙发上睡了一下午
错过了饭点后
又转移到卧室继续睡
第二天
十点爬起来，
吃了午饭后返回他的学校
肩上背着
上次没带走的笔记本电脑

风清扬

这一刻，鸦鹊无声
文/泥巴

课堂上
我在演示用压强计测液体压强
第一排的小个男孩说
“爸爸，你举高一点”
我把压强计举高，又演示了一遍
这时候，教室里鸦鹊无声
只听到他小声道歉
“老师，对不起，我喊错了”
他爸爸刚刚去世
这是他奔丧回来上课的第一天
而我是他任课老师里唯一的男性

风清扬

差一点
文/泥巴

读到一首诗
先是
心里一荡，
有种物质在身体中上升
然后就该
拍一下大腿，吐一口烟圈
把诗的好
上升到心神合一的好
现在戒烟了
读到的诗只进行到意念中
便收了回去
总觉得
离真正的好
还差用烟圈就能套住的一段距离

色异人

风清扬 发表于 2017-7-16 13:16
流浪汉
文/泥巴

《流浪汉》——从流浪汉的角度而言，他会说，他妈的，那个眼比我小，脸比我丑的男人，凭什么却过么么么@得比我滋润。

风清扬

女人
文/泥巴

她一回家
就看到我门口的运动鞋
她把我喊过来
演示了一种效率更高的系鞋带的方法
吃过晚饭
她先把地板擦了一遍
然后督促我蹲下来用抹布擦第二遍
临睡前
她检查了房间所有的窗户和门
嘱咐我把它们一个个关严销上

这是儿子上大学后的第二天
她的眼神空虚了两分钟
然后热烈地盯在我身上
要把这个荒废许久的老男人
重新回炉改造
我注意到，这一刻她是快乐的
可以预计会在许多次的冲突后
获得一些形式上的琐碎成果

色异人

《流浪汉》《纪念日》

风清扬

纪念日

老王的媳妇管的严
想喝杯酒
必须汇报理由待审
八月份的时候
他把建军节的酒喝过了
又把小孙子新学期开学的酒喝过了
不过瘾
还预支了中秋节的团圆酒
结果
昨晚半夜起来喝酒又被媳妇抓住了
还没开口训
老王主动交代
这杯酒是因为印度下午撤了军
为祝福世界和平喝的

风清扬

他
文/泥巴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
真的瘦了
“大概瘦了二十来斤”，
但不是因为运动
“我做了个手术”，
“截去了五十厘米肠子”
“幸亏发现得早”，
“扩散到淋巴才真的是完了”
他诉说自己的幸运，
切下的坏的部分
还包括喝酒抽烟以及辛辣油腻的恶习
他说这样子挺好，
在中年触摸到了自己的底儿，并且
逐渐顺应简单缓慢的活法
他倒上一杯金黄的茶水，递给我
“味道不错吧，
透明有很多层次，变少的时候不妨当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