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晏晏 于 2017-9-3 21:38 编辑
那日,土匪没有上楼,一飞开车过来直接将他接走。他走的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宝贝,你先睡,我有事去处理一下。记得,以后要照顾好自己。另外,我给你留了一个卡,密码是你的生日。他顿了一下,声音哽咽起来:宝贝,我爱你……真的真的爱……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宝贝。我有种错觉,感觉他是在叫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站在明亮的灯光里,手脚冰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我。
那以后,土匪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电话开始关机,后来停机。我的屋子慢慢变成一片汪洋,寂寞与孤独将我淹没。
终于有一天,鱼儿带来了他的消息。土匪涉嫌贩毒,在公安机关抓捕之前畏罪潜逃了。我早就知道土匪不简单,但我竟不相信他会贩毒。他那么聪明谨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儿?一定被人陷害了。
鱼儿握着我的手,说:倩,你别激动,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我想起土匪的那张卡,然后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肚子问鱼儿:鱼儿,你说,我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鱼儿说:不该留!必须不该留!
我望着她依然如刚剥开鸡蛋一样透亮的脸,茫然地说:可我想给他留着。
鱼儿说:倩,听我的。我陪你去医院拿掉他,然后养好身体,嫁给我们头儿!
我凄然一笑:人到无求品自高。我们每天都感到不满足,每天都在追逐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真能使我们快乐吗?鱼儿瞪大眼睛看着我,竟然许久没有回答。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既没有去动土匪留下的卡,也没有做掉孩子,而是去找了那个木雕老人。
老人如木雕般的脸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沉静。我在他身边铺了一张广告纸,缓缓坐下来,安静地守着他。老人既不惊讶,也不驱赶,偏着脑袋看我一眼,说:失恋了?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老人便明白了。老人说:男人出事了吧?我身子弹起来,后背挺得笔直:你咋知道的?
老人说:你个傻丫头,那天晚上他的心思重得能压死人。而且,他买了我的桃木镯子。桃木辟邪是不假,但“桃”与“逃”却恰好重叠到一起,更验证了他身上必然要发生大事儿。
老人的脸肃穆庄严,说得一本正经。我追问:那你给算算,这事儿啥时候能过去?
老人笑了,脸上的纹路深不可测:算不出啊。
我说:大爷,我想跟你学徒。
大爷说: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能干这粗活?再说啦,我也不收徒弟,老了,不费那个心思。
我拿起摊位上的一个小木雕葫芦把玩。这个葫芦雕刻的精巧好看不说,还特别有创意。大葫芦上,环绕着枝枝蔓蔓的叶子。叶子里,躲着一个又一个的小葫芦。仿佛人生的某些暗示,有数不尽的枝节横生,也有数不尽的柳暗花明。
大爷说:你喜欢就送你了。
我说:不要。我学会之后,自己雕一个。
大爷笑了,说:你这嫩生生的小手,天生就不是做这个的材料。
我说:没谁是天生做这个的,我可以学。
大爷说:你可以先帮我看摊吧。我正好接了一批活赶不出来呢。
我说:好。
沿着原路回家的时候,我将右手放进左手里,这样,就仿佛土匪仍在我身边,仍旧那样温柔地牵着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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