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真的很凉了,居住在孤立于田野上的小屋里,四处无遮挡,晚间静坐,居然要添件厚衣服了。一只长着长翅的蟋蟀,悄悄从门缝间爬到屋里,躲在黑影里,嘀呤,嘀呤地弹起了琴。抬手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牌---“今日白露。”下有注释:白露,天气转凉,地面水汽结露最多。农谚说:白露秋风夜,一夜凉一夜。果然如此,节气不饶人。 说到农谚,农村的孩子记得最清楚的莫过“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最适宜。”说的是山东北部及华北地区播种冬小麦的最佳时间。不过近一二十年来,一冬暖过一冬,上述地区种麦子的时间,已后延了半个多月,大都在寒露后才播种。不知是农谚本来就有缺陷,还是老天不按常理出牌了。 今天下午有两位老者来访,其中一位是退休教师。我知道,二位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他们是奔着我院子里那株茉莉花来的。在鲁西北农村,虽然几乎家家都养上几盆花卉,但很少有人家养茉莉,原因是不好越冬。缘此,我这株极普通茉莉,在这里却成了奇花异草,时常有人来观赏。只可惜这次他们来晚了,茉莉一茬花刚刚开过,现在植株间只零星点缀着几朵迟开的小白花。在北方这天凉露重的天气里,或许这是今年最后一茬花了。一旁那两株四季海棠,似乎不畏天凉,花开的与往常无异,一朵朵红火球似得。 看得出,错过了盛开的茉莉花,且是今年最后一次花期,两位老人自然有些怅惘。我对着他们笑了笑说,二位不要失望,咱还有更好的花赏呢,请跟我来。 我把老人领到房后,指着自一丛碧绿叶片中窜出的几簇散发着浓香的白色花朵,问道,二位,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老人先是眼里现出惊喜,而后轻轻摇着头。其中一位走近花株,捧起一朵洁白硕大的喇叭型花朵,凑到鼻子上嗅了嗅说,好香啊,这香味极像茉莉花,这花叫什么名字?我指着尚未开的花苞说,你看这修长的花苞一头浑圆一头尖尖,像不像一支玉簪呢?像,像。两位老人连连答到。嗯,这花就名玉簪!另外,因为此花总是在立秋节气前后开放,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叫“报秋”。 这报秋花是我去年春天从处在都市的家里移来的,一共三株,因知它习性喜阴,所以把它栽到了房后。去年或许是因水土不服,根未伸展开来之故,秋后并未开花。今年似乎是适应了新环境,叶片长得繁茂碧绿,花朵大而香气浓郁,在这野外风雨浸蚀的恶劣环境里,竟然比在温暖舒适的都市楼前花坛里生长的还要好。是了:在哪里存在,就在哪里绽放,不要因为难过,就忘了散发芳香。 送走两位老人,天色已近黄昏。吃罢晚饭,独自一人在田间小路上散步。小路幽静,静的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足音。如果你是一个爱宁静淡泊,喜欢沉思默想的人,这里是绝佳的去处。路的两旁是已近成熟的谷子,谷穗甸甸,有暗香浮动。抬头望苍穹,天上不见月亮,墨蓝无垠的天空,嵌满了晶亮的星斗。星光一眨一眨的,仿佛情人的眼睛。四外田野里,秋虫啾啾唧唧,有缓有急,声同天籁。夜渐深沉,路边的草叶上,冰凉湿漉,料想露已凝成。微风吹过脸颊,颇觉一些凉意。忽然想起岳飞的词句:“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读出了一些凄凉。 嗯,白露凝衰草,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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