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喜乐年华 于 2010-2-22 23:09 编辑
明天,是父亲的忌日。这么快,父亲离开我已经二年。
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父亲是出差了,正走在归途。旅途中的父亲很累,他会倚着车窗打盹,有很响的香甜鼾声,让周围人都不忍打扰。在父亲离去的日子里,我不厌其烦地自编自导着这个永不落幕的场景。
遭遇无助的时候,我会想到父亲。那天上班,电动车车胎爆了,我被搁浅在路上。打电话给老公救援,他有事,不耐烦地说很忙,让我自己想办法。放下电话,我眼前马上就浮现出父亲的影子。我知道假若是他,不会不管不问的。可是,父亲呢?他在何处?
后来我一直对自己的行为不能释然。对老公的怠慢早已不放心上,自己的事情就该自己独自承担。我反思的是自己,为什么总在需要父亲的时候才会想起他,为什么我要求父亲的总是付出,我又拿什么回报过父亲?
我不能释然的是,在父亲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又在忙碌什么?是的,我在紧张工作。那段日子,因为上面检查工作,要准备档案材料,单位人手紧张,我不敢也不便冒然请假。
只能在周末背着大包小包去看父亲。那时,老人家被一次次的化疗折磨得苦不堪言,病情继续恶化着,他腹部疼痛,不能吃饭,甚至喝一口水,都会大吐特吐。可他却安慰我:“雪儿,忙你的吧,爸爸没事。这是药物反应,过这几日就会好的。我还能行。”并强打精神起来坐到院子里,来证明自己的没事和能行。这样,我的忙就顺理成章和心安理得了。粗心的我甚至没有捕捉到父亲眼里偶尔含着的一丝脆弱和挽留。在傍晚,在父亲的目光中,一步三回头,还是走了。
父亲病重的那一周我终于回来,日夜守护在他身边。在疼痛的间隙,父亲很安详。头上新长出的白发,像夏天的雪,一根根倔强地刺出我的泪。我实在不忍看到父亲被疼痛折磨的样子。看着疼得抽搐的父亲,成把地吃药的父亲,不能替他分担苦,不能为他纾解痛,甚至不知怎么安慰他,手足无措,心如刀绞。只能搬着小凳子坐在父亲身边,手抚着他的胳膊,流泪。父亲的大手揽着我的头说:“人都会走这个道儿。现在你们都能行了,爸爸也能放心地走了。”两行浑浊的泪从他的眼角溢出,淹没我的视线。
两年前的这个中午,两点一刻,我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永远地闭上眼睛。那一刻,我扑倒在父亲身上,嚎啕大哭,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撇下工作,来陪伴父亲,走这一段艰难的历程。即便不能为他减轻病痛,也是他精神的莫大慰藉啊。可是,一切为晚。
记得刚毕业的时候,曾经和一位同事聊天,她谈到自母亲去世后,晚上每每想起,泪湿枕巾。出于礼貌我安慰她几句,没有流露出内里的诸多不可思议。其时我想,人生无常,人固有一死,长年累月真有那么多的泪珠子可流?现在我才知道,所谓的理解同情和感同身受永远保持着一份自欺欺人的噱头,没在那个处境,身临其境永远是一个词。
至今,每每听别人提到父亲的话题,或者看到和父亲相似的背影,都让我心生痛楚,刻意回避。两年了,我为父亲写下一篇篇的文字。我希望这些文字能寄存我的怀念和痛楚。愿这纠结倾吐到文字里,就不是纠缠了。
可是后来明白我错了,刻在血脉里的伤不能苍白地站立笔端,静等岁月风干。永夜的疮痂,总在风起云涌时疼痛叫嚣,咬噬心扉。
父亲,我只能,一辈子记忆你的呼吸,永久怀念,永生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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