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蘸水笔 于 2018-6-8 12:39 编辑
是在北京,坐公交车,上来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女人和售票员熟,相互热情地打招呼,寒喧。售票员是个中年大妈,很爽朗的样子,一边问女人的近况,一边夸孩子长大了,一边嚓嚓嚓嚓撕了四张票说,票买了啊。她们行若无事地接着说话,站在一旁的我却想了很多。
嚓嚓嚓嚓撕票的声音,也在我心里响了几十年。
那个时候的我初学写作,写小说的兴致极浓,觉得这个撕票的动作就可以写成一篇小说。
当然不能只写我看到的那一幕。怎么写,我想了很久。
用小说家们的语言说,是构思了很久。
后来我将售票员换成了一个年轻女孩,与她熟识的乘客是一个倾慕她的男孩和他的两个朋友。男孩上车来看到是她,理所当然地不准备买票,也示意他的朋友不必买。熟人乘车,不买票是人之常情。当时的社会状况如此。然而就在男孩因占了这点小便宜而沾沾自喜时,女孩却撕了三张票,往窗外一送,淡黄的车票如三只小蝶在风中飞舞,霎时不见。男孩的心也悬了起来……小说的题名我再三推敲,最后定为《默契》。自己觉得很有深意。
结尾扔票的动作,我起初觉得不妥,这不是乱扔垃圾吗?但我又舍不得那一幅画面。和编辑商量,编辑说没事,翩翩如蝶很好,也暗喻男孩的倾慕落空了,飘走了。编辑都说没事,我自然也就没去改它,就让它这样。
小说发表在一张报纸上。编辑因它获报纸那年的好稿奖,得了二十元奖金。
当年我心目中的小说就是这样子的。
现在再让我写,我不会编造一对青年男女了。我会直接去写当时情境。我经历的很多事都可以直接去写而无须虚构。因为生活远比人的想象丰富并深刻得多。
我虚构,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对生活的写生能力。
用文字写生,比用画笔难度大很多。
翻箱倒柜一上午,竟然找到了这篇纸质泛黄的小说。于是往事历历。小说很短,我却没有勇气读完,让我脸红的,远不止是青涩与幼稚。
那位撕票的中年大妈,如果健在,也该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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