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虎步漫游 于 2018-6-11 00:41 编辑
每次回老家之前,总会念叨还藏在故园破屋中的那叠信笺,可都因行程匆忙、各种变故,一再擦肩而过。
我家娘子笑我痴。痴就痴吧。还是会时常想起。
小时候,家无远亲,父母在旁,真是没有写信的需求。第一封信,应该是命题作文,也许是写给雷锋叔叔诸如此类的吧,无需经山遥水远的投递,它的终点就在老师的案头上。回复也极快,堪比如今的快递,第二天就原样下发到我们的手中,红色墨水的批注灼灼耀眼。——谈不上什么真情实感,都是啃着笔头挖空心思的拼凑而已。那时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作文,一万个不情愿去写,却无可奈何。
真正心甘情愿去写的第一封信,已读初二,情窦初开。虽说也心思挖空地去拼凑美好的词汇,心底却是一团熊熊的火苗在燃烧着啊——爱情!爱情是什么呢,就是我愿意为你打稿千百遍,即便被冷风瞬间吹落凌乱一地也闭嘴不言无悔无怨。心仪的女神见字后,立刻约我见面,义正言辞一顿训斥……羞死人了!
奈何已然春风泛滥,之后的几封信,也大抵是写给女生。依然没有通过合法的邮路,都是拜托熟人作信使。一位女神用工整的娟秀小字回复道: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嫁……这当然是我的玩笑话!人家只是很客气地告诉我迟到了而已。
另一位女神,就是我家娘子了。当然那时还视我如路人。这位爷!如今想来也来气!我那么认认真真熬心费神写的一封求爱信,她读罢,想不出我是谁也就罢了,还认为是抄来的赝品,直接用她那硬朗如刀的大字在信的背面草草写了几行,就原封打了回来。
这倒激怒了我,二话不说,又写一封,托信使送上。很快,她如法炮制地又打发回来。
好吧!我选择偃旗息鼓。这倒引起了她的好感。半年之后,竟然有好消息传来,说她后悔没一试。确信后,我却对写信这种手段没甚信心了,干脆择一个夜晚直接面对面地进攻。果然,一举拿下。她被吓得满面绯红,一直红到耳后根,俯首趴在课桌上不敢看我,还肩头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我害怕!
笑死人了!最害怕的不应该是我么?!可见,见字不如见面啊!
真的确定了恋爱关系,写信倒又多了,也算不得吧,都是便条而已,三言两语的。却像美丽的蝴蝶一样飞来飞去。
直到后来我提前一年离校,远上北京打工,那才是真正的远隔千山万水的煎熬,其实也不过八九百公里。没有电话,只能写信。一封信在路上往往要走半个月之久才能到她的手中。
写的什么呢?好像都是描绘我的生活吧。抬头应是:亲爱的……
嘿嘿!是不是很老套?!
她的回复,用的最甜蜜的一个词是:我的黑马王子。哈哈!我那时的确很黑,而且很瘦。为伊消得人憔悴么!
也正是这段时光,我才真真的理解见字如面的生动性。她的字,一如她平日的口吻,简朴、温柔。读来,如呵气在耳。如含笑注视着我。
一封信读来每一个字都带温香。
道不完的思念,说不尽的煎熬之苦。
也正在这段时间里,给父母和朋友们也写了很多信。朋友们,互道珍重而已。对父母,则不免要撒娇抱怨一些,但我没想到的是,这居然让父母担心受怕了起来,于是竟然千里迢迢北上来看我了。
真见了面,见我养的白白胖胖的,这才又放心地回去了。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写信最多的时候了吧。
我与她结婚后不久,就开始了颠沛流离地外出打工生涯,居无定所,我能写信,但收她信则就困难得多。后来,主要就靠电话卡联系,每周一次,听听她的声音,便是莫大的抚慰。
再后来,手机也普及上了,通话简直便利极了。有事,分分钟能找到。及至现在,微信视频更是万里见面也如常了。
即便我们现在天天在一起,她还是会给我语音一下啊,秀个照片啊……女儿遥在呼伦贝尔,也是动不动视频一下。父母远在老家,也是电话随时打来打去。
时刻在线,这世界真是近到触手可及了。
可是,我还是会在偶尔安静的时光里想念我那些一笔一划写下的信笺。但是,在岁月的溪流里,那些字迹该褪色了吧,也许早已潮化霉变了也未可知。即便能寻到,我还能读回我熟悉的青春么。
还好!我的人,如今都还在我的身边,不见字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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