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野渡无人舟自横 于 2018-8-5 13:59 编辑
林牧是一名精算师，在银行工作。
这天是个周末，林牧带着银行里的几个同事到基层例行查账，中午在基层单位喝了酒，照例到林牧家打牌。
林牧酷爱打牌，在香海小区两百多平的自家房子里，专门设了个棋牌室，放一台自动麻将机。
电梯来到33层，林牧走在前面，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林牧直觉房间有些异样。
似乎，卧室里有动静。
几个同事经常来林牧家打牌，轻车熟路，嘻嘻哈哈地聊着，直接进了麻将室。林牧打开麻将桌的电源，拿出几包软中华，笑笑说你们先聊着，我烧点水泡壶茶。
关上棋牌室的门，林牧先去厨房插上烧水壶，转身去了卧室。
卧室的门正对着麻将室，林牧轻轻推开卧室门，见妻子正在蹲在床头柜前找东西。
林牧的妻子杨雪，跟林牧是大学校友，同在财经系，杨雪比林牧低两届，毕业后一直在市政府工作，现在已经是正局级，而且是省里的后备干部，很有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坐上主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的位置。
妻子从床头柜前站起来，回头笑笑说：你又领人来打牌啊？我来找点东西，下午开会要用一份材料，局里怎么也找不到，我回来找找。
表情有些局促，自言自语：放那儿了呢？
。
林牧点点头，没说话，眼睛扫了一眼床上。
早上是林牧铺的床，铺的很平整。林牧是个有点小洁癖的男人。而现在的床铺有点凌乱，床罩好像是匆忙中胡乱盖上去的。
凌乱的不止床铺，还有妻子的发型。林牧看着杨雪的背影，心中一阵恍惚。
杨雪若无其事地走到卧室的一幅画前面，轻轻一推，画自动滑向一边，露出一个保险柜的门。杨雪熟练地按了九个密码，打开了保险柜，从中拿出一个笔记本，自言自语道：果然在这里了。
这时，厨房的热水壶响了。林牧从卧室门口转身出来，用刚烧好的开水泡上茶，又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些水果，洗着。
杨雪是个工作狂，一门心思在前途上，一步步从小科员爬到正局级，现在是市财政局一把手。平时她经常很晚才回家，家务事以及老人孩子，都是林牧负责照顾。其实林木是高材生，精算水平在本市首屈一指，业务能力很强，也是很有前途的。自杨雪升了副局之后，夫妻俩就达成共识：家事由林牧全包，全力保杨雪的政治前途。为此林牧主动放弃了多次晋升机会，只挂了个副总会计师的虚职。
结婚十年，女儿都七岁了，林牧就从没见过妻子中午回过家。就算有什么东西落在家里，她也不会亲自回来，通常都是打电话给林牧，林牧取了给杨雪送去。
林牧把洗好的水果切了切，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果盘，摆好水果。
杨雪在市里的女干部中，洁身自好是出了名的。女人从政，比男人要难得多。在世人的眼里，从政的女人，要么是精明干练冷厉风行冷若冰霜，要么是万种风情花里胡哨绯闻不断。杨雪刚好相反，温柔贤惠和蔼可亲，又端庄正派低调严谨，群众口碑相当不错。在派系林立的官场上，不卑不亢不亲不疏，尺度、火候拿捏得恰到好处，深得省市领导的赏识，。
杨雪从卧室走了出来，关上卧室门，对着林牧匆匆一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跟同事打招呼了。
林牧点点头，目送妻走向门口，穿了鞋子，推开门出去。
关门的一刹那，林牧发觉，杨雪虽然在冲他微笑，但目光有些慌乱，最后一瞥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卧室的门。
杨雪走了。
林牧端着茶具和一壶泡好的金骏眉回到棋牌室，坐下来打牌。
这场麻将一直打到下午五点才散场，平时输多赢少的林牧，今天手气暴好，大杀三家，赢了三千多块钱。
林牧跟同事打牌，都是利用外出工作和节假日时间玩一局，适可而止，从不影响正常生活。
林牧哈哈一笑，说你们先走吧，我收拾一下接孩子去，改天请你们唱歌。
同事走了。
林牧把同事送到电梯口，转身回来，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空荡荡的房间里，顿时一片死寂。
林牧没有去收拾棋牌室，而是直接走进卧室，发现妻子走的太匆忙，保险柜都忘了关。林牧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床下拉出一个密码箱，打开，把保险柜里的一摞证件、单据，还有一些证券和现金，都装在密码箱里，关好保险柜的门，把那幅画归位。
做这一切的时候，林牧总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林牧合上密码箱，看了一眼卧室的壁柜，好像听得见里面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林牧走到床头柜前，把电话座机拔下来，拎着密码箱和电话机，走出卧室，轻轻关上门。
在卧室的门外，林牧低头看着门锁上的钥匙在轻轻晃动。
许久，林牧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把卧室的门反锁上，拔出钥匙，转身把钥匙和座机随手扔进了棋牌室的垃圾桶。
如果此刻有人在场，就会看到林牧的表情比刚才打牌赢钱时还要轻松自得，就算看不到，也应该能听到，林牧在哼唱。
徐徐回望，曾属于彼此的晚上
红红仍是你，赠我的心中艳阳
这首《千千阙歌》，林牧用粤语唱的相当标准，毕竟唱了十几年了。
这首歌是杨雪在学校的一次晚会上演唱的，林牧就是在那次晚会上初见杨雪，并爱上了她。
十多年来，每当林牧心情舒畅的时候，这首歌就会飘出来，会想起恋爱时的一幕幕，脸上会挂着笑容。
带着这样的笑容，林牧先检查了一下除了卧室之外的所有窗户。刚刚开春，乍暖还寒的时候，窗户原本就是紧闭的。但林牧仍然挨个检查了一遍，确定都已经关死。又走到厨房，检查了一下煤气总阀，确认是关闭的。
接着，林牧把一个竹质的切菜板斜放在炉具开关的上方，用一双筷子支撑着，找出一根细细的尼龙绳，一头系在筷子上。小时候，林牧用这种装置捉鸟，捉老鼠，万无一失。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
可惜即将在各一方
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做完这些，林牧试了一下，把炉具上的的开关置于扭开状态，轻轻一拉尼龙绳，筷子倒下来，切菜板失去支撑，压在煤气灶的开关上，瞬间，电子脉冲的蓝色火花打在煤气喷嘴上，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
林牧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切菜板用筷子重新支起来，把尼龙绳的另一头缠在卧室的门把手上。
然后，林牧打开炉具下面的橱柜，找出一把十字改锥，把煤气灶下面的软管拆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木站在客厅里，环视一周，目光停留在他和杨雪的婚纱照上。
临行临别，才顿感哀伤的漂亮
原来全是你，令我的思忆漫长
何年何月，才又可今宵一样
停留凝望里，让眼睛讲彼此立场
驻足良久。
忽然，林牧感觉卧室里传出一点点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有人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这时才发觉自己的眼睛湿润了，而哼唱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来日纵是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是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林牧一边继续哼唱，一边拿了随身携带的包包，拎起密码箱，又在胳膊上搭一件短外套遮住箱子，穿上鞋，折向厨房，把煤气的总阀扭开，咝咝的气流声从炉具下面的橱柜里传出。
林牧俯身，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煤气的味道有些呛人。
于是屏住呼吸走向房门，对着穿衣镜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理了理头发。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AH……因你今晚共我唱
一曲终了，林牧打开房门走出去，又重重地关上。
此时刚好五点半，林牧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上了公路，拿起手机，给杨雪打了个电话：我有点头疼，又喝了酒不能开车，你现在有时间么？去接一下孩子好吗？
林雪的声音有些激动，好像如释重负，比平时热情的多：好好好，我去接。恩……这样吧小牧，这个周末我把工作放一放，一会接了孩子我回家接你，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然后去县城看看你爸爸妈妈，在哪儿过个周末，我们好久没去了。
林木迟疑了一下。
好久没听到妻子叫一声“小牧”了，这一声，叫的他心一软。
林木说：“不用回家接我，太绕路了，这会儿又塞车。你接了孩子就直接去县城吧，我一会打车过去。我们……。”
大约半个小时，林木到了县城父亲家里，把孩子托付给父亲，给父亲留下一张银行卡，说自己临时要出差，时间可能会很久，转身离开父亲家，刚上车，杨雪的电话打了进来：“林牧……”
杨雪的声音有些发抖：“小牧，你…….现在在哪里？学校说你把孩子接走了？”
林木没说话，或者说了什么杨雪也没听到，因为此时，巨大的爆炸声震动了整个小城，大地都为之一颤。
杨雪一抬头，香海小区方向一片浓烟腾空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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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8-8-5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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