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们车间一个工人,又穷又胖。也许并不是胖,只是有颗硕大的脑袋,一身脏兮兮的棉衣。
他示意我跟他走,我知道他是想把自己的残疾妹妹介绍给一个人。
出了厂房,穿过昏暗的车道,我俩来到另一个车间。他在那儿找到个瘦子,鬼鬼祟祟嘀咕了一阵,那人便给了他几张钞票。
我知道他不是给妹妹找对象,是把她卖了四百块钱。
我不想与这种人有牵连,正欲走开,他递给我一张纸。
那是另一个女人的证词。写的是我、他如何把她卖了六百块,卖得的钱是我收的。
我知道有麻烦了。麻烦就麻烦吧,人生本就是麻烦的集合。
抛下他身后兀自眨巴着眼,我回到自己车间。
昏暗中有人唤我,是个故作嗲气的声音。
那是车间检验室主任,长着根外星人那种干巴巴的脖子,捣蒜锤似的的脑袋。在她的办公室冲我招手,像有事相告。
地球人都知道她是主任的情人,主任与我素有过节,她也没少找我的茬。
我疑心那六百元就是主任和她为我设的个局,便想听听究竟。
她说,我知道有这么一天。
我想说那事与我没一点儿关系。
话还没出口,她站起来说,我从不怀疑你会来找我,这回终于来了。
我想,见鬼,你们俩又要搞什么鬼?
她扯着我到墙边。我一个踉跄,忙不迭手扶住墙,两人间构成个壁咚的架势。准确地说,是我壁咚她的架势。
便听她柔声说,来吧,女人该有的我全都有。
忽然看见主任在门口瞪我。
我想,MD,果然又是个局。
我回到我的办公室,昏暗的光线里,下属们一个个鬼影幢幢低头忙寄已个儿的,像看不见我这个人。出去车间,工人们也不声不响忙着,没人看我一眼。像出了什么大事,只不愿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