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母亲都是赌徒 [复制链接]

薛痒

主楼

发表于 2021-5-9 09:53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一

药家鑫母亲向张妙父亲下跪了。她说，我们道歉只代表我们自己，而无力代表他。
她无力代表，但却在为儿子的错误承担后果。
上海机场的汪某之母在病床上忽然改口了，她开始为连刺自己九刀的儿子开脱。
她同样在为儿子的错误承担后果。
也许，做母亲原本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二

我要讲一位妈妈的故事。这位妈妈，或许是高等动物眼中的低等动物。
在我童年时，家里养过许多长毛兔。一个很冷的冬夜，兔妈妈生产，第二天早上我母亲惊讶地看到，兔妈妈身上的毛几乎掉了一半，冻得瑟瑟发抖，而九个小家伙却安然无恙，这是因为它们的身下已经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兔毛。
我母亲上前查看，一向温顺的兔妈妈居然照她手上咬了一口。

三

有时候孩子会让周围世界变得敏感，然后会失踪，会蒸发，一向胆小的母亲们往往会在这时候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恐惧。
也许在最近，有一位已经年过七旬的母亲对全世界说，上断头台也要喊，我儿子最优秀，最棒，我支持他！
在此我无意去研究她的儿子究竟是优秀还是混蛋，我只想说，有这样的母亲，的确可以让儿子感到很安心。无论孩子在哪里，都应该能够感受到一种温暖。
这种温暖，是一种力量。

四

多年前，在地球的某一个地方，一位十七岁的高中生由于好奇，晚上要出去看看外面究竟会发生什么，于是跳窗而出，结果在街上被子弹打中，死于非命。
他当然有一位妈妈。这位做教授的妈妈失去了唯一的孩子，于是一夜之间忽然老去。
然而她并没有消沉很久，她很快开始行动，联合像她一样突然失去孩子的母亲们一起行动。她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希望能够为孩子的死讨一个说法，只是希望听到一句道歉，——尽管她们所面对的，是一个从来不会犯错的完美工厂。
这些母亲们并不在意为此付出的代价，比如时间，比如自由。

五

有的妈妈会被改名，然后被关进精神病院。这是因为她恰好有个杀人的儿子，杀的又恰好不是一般人。
但是妈妈自己知道，她并没有患任何精神病。她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只不过要为已经死去的孩子争取一个公道的结论。
所以她一直不停地去访问法院。她并不在意真相距离自己究竟有多远。

六

母亲们向来不懂得为自己的牺牲和付出去抒情，对于她们来说，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有一些女明星用母乳喂养自己的小孩，全世界的报纸都会大惊小怪，连篇累牍去歌颂她们的美德，——会产奶水的乳房也似乎成了美德之一种。
但这个时候，她们其实也不过像所有的母亲一样，简单而纯粹。

七

答案也许并不重要。有许多事情你穷尽一生都无法找出答案。
然而妈妈们却总是那么傻，她们总希望世界给她们一个标准答案。
尽管也许她们的内心早已知晓答案，但世界毕竟欠她们一个回答。
为了孩子的体面和尊严，她们需要这样一个回答。

八

果真有了爱惹祸的孩子，妈妈却要承担许多后果。好像是上帝的玩笑，只不过这玩笑未免残忍了一些。
从有了孩子那天起，母亲们就已经蜕变为职业赌徒，因为她们无法预测孩子的未来究竟会如何。孩子并不是一道数学计算题，也不是一道逻辑证明题。所以她们只能用一种近乎卑微的方式来兑现一个母亲的责任。
所以在你为正义愤怒的同时，请尽量不要去苛责她们，她们承受的苦痛远比大多人都多得多。
何况许多时候，我们所谓的正义也未必就是原汁原味的正义。

九

许多时候，正义也会被加工。需要往对方身上泼脏水，从而完成自己的正义使命。
如果你实在忍不住要去泼脏水，也尽量不要去往这些卑微的母亲们身上泼。
仅为人世间残留的一点点善念。
尽管许多时候，我大概明白，善念已经成为一个很古老、很可笑的词语。
原作于2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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