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懂爱签名 于 2021-5-11 10:40 编辑
(一)
清代嘉庆年间,京城西郊有一烧窑之人,姓郑名历,虽还年轻,因家中无其他人,故一年到头总在外烧窑做工,极少回家。
这年冬天,天气较冷,郑历给一家窑主烧窑,进腊月时,又装上一窑,这窑要烧上七八天才成。点上火后,郑历打算烧完这窑,就和窑主算算一年工钱,好回家过年。
烧了三四天,忽然下起大雪,那雪片被北风卷着,纷纷扬扬直往窑道里钻。郑历急忙找些玉秫秸,在窑道口扎了一堵草墙,留个小门,挂个门帘,窑道才暖和起来。
第二天雪停,郑历又添过一次煤,自觉孤独,便出去转转。出得门来,但见野外成了童话世界,白茫茫一片,且天气比下雪时更冷。郑历踩着厚厚积雪,呼吸着新鲜冰冷空气,在外转了一圈,身子寒颤,将要返回,俄见雪地不远处有一黑物,很是显眼。郑历便上前看,却是头冻死猪,旁边有行脚印尚未被雪填满,那脚印弯弯曲曲,向前面村子通去。想必这猪是从哪家闯出来寒冻而死。郑历酷爱吃肉,瞧这猪,虽小,但也有三四十斤,心道,何不拖回去刨了?洞里还存一罐美酒,就着美肉喝它一壶,解解馋,反正自己烧了窑也没事。郑历想着,便弯腰提起两条后腿,向回拽去,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痕迹。
拽回窑道,烧开一锅水,一边烧窑,一边解刨猪。之后,换锅水,架于火上,放上葱姜蒜等佐料,便煮起肉来。一阵忙乎,已过午时,郑历想着美肉,随便吃块干粮填填肚子,就等天黑肥肉下美酒。
太阳落山时,肉便煮好了。那猪虽不大,肉的香味却也扑鼻,弥漫着整个窑道,使郑历涎水欲滴,好不欢喜。便捧出那罐酒,又找了只碗,对着肉锅,开怀畅饮起来。
刚吃两碗,忽觉窑道口帘子一撩,一股冷风卷进,走进一人来。只听那人道:“好香啊,煮的什么肉?”郑历抬头,见是位老头,六七十岁,脸和鼻子冻得透红,鞋上沾满雪。便道:“老伯,哪里来?请坐。”在窑中找了个凳子让老头坐下。“怎么,只是让我坐下,也不让我吃块肉、喝口酒?我可是特为这香味而来。”老头一本正经说着。郑历笑道:“老伯说笑,你一过路人,怎知我窑中有酒肉?”“我怎不知,你那肉味告诉了我鼻子,是鼻子领我进来。”“好,既然老伯有这兴趣,俺郑历也不怠慢,这头猪虽不大,也够咱俩吃,这罐酒虽不多,也够咱俩喝,俺再拿个碗来。”说着,又找来只碗递与老头。并找来小桌,把肉锅端上,酒罐移至跟前,二人各坐小凳,靠近桌子,你一碗我一碗地吃喝起来。
那老头似乎比郑历还爱吃肉喝酒,也不客气,“咕咚”一碗下去,伸手从锅内拽出一条猪腿,淋淋漓漓地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吃将起来。边吃边嚷:“真香!真香!”
几碗酒下肚,郑历问道:“不知老伯哪里人氏,贵姓名甚,今日天色已晚,还要去往哪里?”听郑历一问,老头也没抬头:“我的名字不愿告诉别人,也不愿告诉别人我去哪,更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住何处。”听了老头话语,郑历不由一愣,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样厚脸皮之人,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还一问三不知。可又不便发作,怕老头脸挂不住,只好低着头喝闷酒。一会儿功夫,郑历见老头喝得猛,便道:“老伯,少喝点吧,别醉了。”“醉了怕啥,”老头满不在乎:“外面这么冷,你这里有酒有肉有火,醉了我在此睡上一觉。”老头比郑历还沉得住,就象在自己家。“老伯,我是怕你不能赶路,误了事宜。”“我今晚哪也不去,特意到你这里来喝酒。”老头竟是个酒迷,见了酒,忘了自己事情,听不进郑历规劝,毫不在意,端起碗“咕冬”又是一口,就象喝凉水般。郑历这回没辙了,这猪本够自己吃两天,没想到偏偏遇上这么个厚皮酒迷,这叫好请难打发,谁让自己答应?如今即做了人情,干脆跟他囫囵,于是,索性左一碗右一碗地给老头倒酒,让他尽情喝够。
喝了一通,不知不觉天已全黑。窑内点上油灯,老头还在喝。终于,一罐酒见底。他虽然酒量大,可是现在也变得摇摇晃晃。郑历见此,便出去瞧瞧。见外面冰天雪地,满天星斗已挂,北风吹来刺骨,想老头醉成这般模样,看来是不能走了。唉,真没想到,今天遇上这么个老头,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要在人家窑道里睡觉,若是让他走,他这大把年纪,情理不通。郑历无奈回转,刚想在窑道另搭小铺,但桌前已不见那老头踪影。咦?哪去了?没见他出去啊?正纳闷,忽听自己铺上响起鼾声,上前一瞧,不是那老头是谁?这老头真够呛,酒足饭饱后,竟躺到自己铺上睡觉。遇上这么无礼老头,郑历只好搬个凳子坐到一边,烧着自己的窑。困了,坐着打盹。
烧到半夜,郑历实在困得不行,便狠添了几锨煤,走到铺前,想往里推推老头,自己稍为挤上一挤。可一推,见他裤腿下伸出一东西来,伸手一摸,毛绒绒的,端过灯来细瞧,吓了一跳,竟是狐狸尾巴!这下郑历吃惊不小,灯油差点洒出。“他,他是个狐仙,酒喝多了,显,显了形……?”郑历睽睽地望着,嘴巴张得老大,抿都抿不上。他曾听人讲过狐仙故事,它们最爱到窑坑里、野外边,没想到今日让自己碰上,这,这可如何是好?郑历端着油灯,哆哆嗦嗦退回原处,饶是他胆子再大,现在深更半夜,一个人遇到这事,也不由发怵。打死它?不行,它又没害自己,只是吃了点酒肉。赶它走?恐也不行,酒也喝了,肉也吃了,赶走又有何用。郑历左思右想,觉得这狐仙并非十分可恶,只是脸皮厚点,唉!干脆送情送整,让它舒舒服服睡上一晚,明日再走。想到此处,再也不能瞌睡,又往灶里添了几锨煤,一心一意烧起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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