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六十岁了，虽然看上去依旧粗壮，抗个五十斤面也不粗喘，但明显已经老了，头发两个月不染，就花白的厉害，腿也不怎么灵光起来，隔三差五就疼一回，每每父亲都说：他奶奶的，这腿小时候不用心长高，老了老了开始增生起来了，这不瞎折腾嘛。
上学的时候写作文，每次写《我的妈妈》，我都能夸的惟妙惟肖而又天花乱坠，全家都高兴的像过生日似的，甚至会给妈妈煮碗面条，还加俩鸡蛋。
只是一到写《我的爸爸》，我就突然没有了概念，因为印象中，爸爸天天专心他的活计：给人修房子，给人打家具，侍弄几亩薄田...多数时候吃饭抹屁股走人，除了偶尔骂我两句、揍我几回，很少折腾我，所以可爱的形象极度欠缺。所以没有办法，我就只能东拉西扯拼凑个纸上的爹出来。妈妈读了，会撇撇嘴说：这这瞎扯的谁啊？爸爸读完更是眉头一皱说：感觉你认贼作父了，这个贼还不是我。
长大后，爸爸总抱怨说：你天生跟你妈妈一伙的，我真是悲哀啊。我便劝他：哪有，不一样而已，父爱如山嘛。他看看自己的身材，点点头说：如山？你是说我太胖了吧，嗯，是该减肥了！
不管你来不来，山就在那里；不管要认要，父爱也在那里，有时候沉默不语，有时候死不承认。爸爸自从赋闲，便好像突然成了个传话员，隔三差五的会打个电话，且第一句话总是：你妈想问你那个...。有次我对他说，我妈现在怎么这么多问题，亲自问过了还让您问，他愣了一下说：唉，谁说不是呢，女人老了都这样，咱们男的就得学会包容她们，不然她们就生是非出来。
那次他过生日，喝了点酒，有点半醉的问我：儿子，你觉得你这个老爹怎么样？我一时词穷，于是第二次提起了这个冠冕堂皇的说法：父爱如山。他一咧嘴：屁话，什么山了河了的，我对你有那么沉重吗？愚翁都移不走？你不就是还对小时候我揍你的那几次耿耿于怀嘛，你小子完全遗传了你妈妈的记仇和小肚鸡肠！
这话让我恍然大悟：这么多年了，爸爸还记得他打我的那几回。我虽然不曾忘却，但从没有记恨，而耿耿的或许只是他自己吧，耿耿于我会不会有恨在心里，这才是他一直在乎的。
于是我就跟爸爸谈论起他打我的那几次。我说：其实我对你打我并没有太大意见，我妈妈打我比你多好多倍，我一点意见也没有，我有意见是你打我的几次都是出于不正经的私心，每次都是损害到你了你才打我，而我妈都是怕我不学好才打我。
他说：对，在教育你上你妈妈是劳苦功高，这点无法否认，但不是你每次犯错时我不想打你，就像那次，你偷王老二家的西瓜，我也很想狠狠揍你一顿，但看到你妈妈已经不小心把你的头都打破了，我还怎么下手，你和你妈妈都在哭，我如果再打你，肯定会把你打的离家出走了。我只是后来不该劝你们说，王老二打老婆，不是个好鸟，偷就偷了吧，这可能误导了你，不过你妈妈已经反驳了这个说法，看，你妈妈净捡便宜的来做。
他继续说：还有我打你的那几次，虽然是你说的处于私心，但你说那次你不该挨打？！一次是在我的清凉油里加辣椒粉，我和你大伯都中了着；另一次把我自行车链子搞断做你的链子枪，害的我两天不能骑车去干活；最后一次你偷喝了我半瓶酒，但可气的是你又用自来水灌满放了回去，还醉熏熏地死不承认偷喝过。那次是我最后一次打你，我一巴掌打你背上，太用力了，竟然把你打到了地上，但你没有想以前那样哭，只是转过头来狠狠的瞪着我。那时我才知道，我儿已经上五年级了，已经有了自尊，不能打了。我后来跟你妈妈也说了，是不是从哪以后，你妈也没打过你一次。
我点点头：那次我第一次喝酒，真的喝醉了，你怎么打的我我都记不清楚了，还以为你只是骂了几句而已呢。
爸爸一拍巴掌，笑着说：嗨，早知道我就不说了，这凭空让你多恨我一次。不过说起你妈妈做人，真是太高了，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政治指导员，她每次打你，都自己先掉泪，最后搞得打了你还让你感激涕零，这一点打死我都学不会。而少数几次我打你，她却一旁护着，完事还安慰你，说我的坏话。嘿，忒有心机了，要不是你妈妈，我早就不要她了，老拆我台...
今天，又是父亲节，我决定写这篇实实在在的作文，算个对父爱的见证。我写完后发给他看，他看完说：嘿，你怎么还跟小孩子时一样，扯来扯去，没发现一句夸我的，倒是到处都在夸你妈妈，你应该一个月前写好，母亲节发给你妈妈呀...
你看，又死不承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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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21-6-20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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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21 13:44
发表于 2021-6-20 16: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