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樱花
隔壁房子挂牌出售了,见天的有中介带人看房,一拨又一拨。那天我一开门,门口围着一群人,其中一人正拿钥匙捅我们家锁眼,门乍开,门里门外的人都吓一大跳。“那边。”我指了下隔壁,没好气地大喝一声。
隔壁房东我认得,当初和我家同时买房装修,一梯四户,她是大套,我家是中套,对面是俩小套。
隔壁房装修途中,我进去参观过,恕我愚钝,地下管道曲里拐弯扭了无数个天津大麻花;墙上电线纵横交错如同窗外繁茂的树枝。隔断也看不懂,一道道墙来一道道弯,迷宫一般。等泥工退场,轮廓初显,我又进去学习了一遍,才弄清楚眉目。拢共135平方米的房,隔出三套带卫生间的卧室,小小的客厅外加一储藏室,开放式厨房偏安一隅,缩在东北一小角,没有窗户,L形,如我这般不足百斤的苗条个儿,尚需侧身进入方能摸到灶眼。墙上并列挂着四个电表,一房一表,兼客厅电费公摊表。
我们这旮旯紧邻一省重点中学,学区房。人房子是买来投资的,房东打算一房租三户,她仿效的是寸土寸金的北上广,密集型隔断。我和家长都被她这种大胆新颖的装修给震撼到了,而每每想到自家北漂的孩子,每月近一半的工资交了房租就无比心疼,我们一致认为此人心思用尽了,想钱想疯了。
我们搬进新房八九年了,对面二套小户型房客来了又去,隔壁门一直关得严实,只疫情流行间,里面住了几个年轻人,是某公司派驻本地的员工,封城回不去。有一位据称是老总的人,挺有爱心的,经常帮着社区志愿者给居民们发采购物资,过了几月,形势好转,小区解封,几个人搬走了,隔壁复归寂静。
前年附近一大片空地被政府征了去,盖了座公立学校,小学兼初中那种,我们小区房价顿时飙升,隔壁房东大概是见房空置久了,趁涨套现,于是才有了开头这一幕。
楼上和隔壁同样户型的毛坯房,卖100万,很快售出,而人这套花老鼻子精装修的,只售88万,脱不了手。川流不息的看房客,雷打不动的隔壁房。
我动了点心思,跟家长商量:“要不咱买来吧,咱家有点小,卫生间不够用,再说你又差一个书房。”家长说:“买了没法住,一家不成一家,二家不成二家,砸地砖吧,怕楼板给砸穿,再说卫生间管道和电线排得跟蜘蛛网似的,要想整改那真叫做‘狗咬刺猬无处下牙’。厨房也不好用,又黑又不通风不说,等炒熟了菜绕好大个弯进房上桌,黄花菜都凉了……”
好几个熟人听我说这房便宜都来看房了,又纷纷打了退堂鼓。
门口来了“货拉拉”搬运车,在电梯里遇到隔壁房东,大包小裹地往上搬东西,我问她房子卖了么,说没有,租出去了,对方要求配空调、桌椅。
不久,一群半大孩子出出进进,吵吵嚷嚷。隔壁办了个培训班,三间独立的教室各不相扰,三个卫生间俱派上用场,男生一间,女生一间,老师一间,而且,不必开火做饭。
感慨,永远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貌似无甚大用的物件或人,也许在某个不经意时刻,就派上大用场,如榫卯相扣,珠联璧合。房东得意地道:“那老师说了,众里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才找到这么一套特别适合他们的房。”
近年来,教培市场无序发展,加之中小学生负担重,“鸡娃潮”升温。前段时间,史上最严整顿通告一出,多地叫停校外培训……隔壁复归静悄悄。
房子本来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房东该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