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1-12-22 14:17 编辑
进入后峡宾馆安静的车道时,我松开油门,打着方向,无声无息朝前滑去。便听到溪水在咆哮,车胎飒飒地轧着落叶。 停好后我并不急着下车,原打算打着伞,吸着拂面的蒙蒙雨雾,沿着后溪溯流而上,直到乱石嶙峋的山顶。以往每次都是如此,悄悄地去,悄悄地回,神不知鬼不觉。人生的隐秘如此珍稀,敢问世间哪个不操闲心? “阔克铁热克的山顶有什么呀 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与出发的初衷大相径庭,及至真的到了,身心已然空荡荡的,像全飘散在来时的路上。别说上山,掉头回城的心都有了。 有人在大门那儿探了探头,又消失了。 便听到雨点时疏时密敲打着车篷,几处漏雨的地方,脚下已汪着水。铅灰的天却愈来愈低,愈来愈暗,但我知道时间还早。 我点着香烟,透过雨幕四处环顾,头一次意识到这家宾馆真太老了,比这辆八面漏风的吉普还老。外墙的墙皮有几处脱落,屋顶长出狗尾巴草,相邻的停车位上片片青苔。我是看着它一年年老下去的,也知道何以如此,我操的心可真多。 我拧灭烟,锁好车门,进了大堂。 灯火通明的大堂静谧如坟,只有我的脚步回荡。前台木雕泥塑般杵着个小伙子,样子像刚睡醒,但我知道刚才探头的是他。 登记完他问:“晚饭要吗?” 我说:“已经吃过了。” 他肯定松了口气:“也好,这会儿厨子怕也不在。明天早饭肯定有的。” 我打断说:“给我212房间。” 他说:“好啦,先生,212房间。” 离开时他问:“后峡宾馆下个月要拆了,先生您在这儿还有未结的事吗?” 我想不出他干吗要问这个,没有理睬。 电梯、走廊光线黯淡,我不紧不慢地走着,没遇上一个人,没准今晚入住的就我一个。 “阔克铁热克的山顶有什么呀 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我不喜欢太亮,只开了台灯、床头灯。找到插座后取出研磨机、咖啡机,轻车熟路地磨好,煮上。趁机冲了个热水澡。裹着浴袍出来望了一眼,镜子里的我容光焕发,像变了个人。 浓浓的黑咖啡又烫又醇,我四大皆空静静坐着,小口小口地喝。什么业绩效益,上级下级,挚友情人,瞬间离得很远很远,远得像根本不曾存在。无所事事的时光不啻天堂,我冒雨驱车四十公里就为干这个。 “阔克铁热克的山顶有什么呀 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很甜,有杯可心咖啡的夜晚就是这样。 朦胧中听到一个柔软的声音,像接吻,像小猫饮水。我猜是只老鼠在舔那杯没喝完的咖啡。但肯定不是她,曾经与我一道走上山顶那人。此刻她正忙着各样酒会,颁奖典礼,签售活动……更多的可能是正独对荧屏,苦思冥想她的新诗。她还年轻,不能不这么做,直到与我一样,无须再为未来的衣食住行精打细算。 “阔克铁热克的山顶有什么呀 除了风什么都没有 阔克铁热克的山顶有什么呀 天蓝得清脆 草绿得响亮
卡拉哈其从林中走来 裙裾里兜着蘑菇 卡拉哈其从山坡跑来 头上戴着花冠
卡拉哈其不要过来 山间的兀鹰正盯着你我 卡拉哈其不要过来 天上的卫星正盯着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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