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重磅企鹅 于 2022-7-22 20:12 编辑
一路逶迤而上。沿途都是茂密浓郁的绿植。次第有成片的覆盆子呈现,已经过了采摘的季节,成熟后的果实早已脱落,只余零星几颗。我们踩着大块小块的洁净青石走,水流被石头分成细缕,叮咚着向下流滚落。每到地势有落差处,就会形成一个或者几个小小的瀑布。这些小瀑布处,青石嶙峋,水花如蝶般飞溅,周遭绿植端庄安静,很治愈。
路是丽问一个大爷得来的。当我穿过村委屋内,站在栏杆向下望的时候,丽的白与大爷的灰在青山下的小径旁看着像是画中人。远山近水,青栏白衣,高天上云朵安静,微风绕着人面,一霎间,不知今夕何夕。
一行人嘻嘻哈哈上路。走过一小截水泥路后,便进入沟底被水流冲刷过的石头路了。这些石头,不圆亦不方。先前尖锐的棱角仍在,却带了些许的圆滑和世故。与我此时的心境类似,既入世又出世,既与世相相融,又带有自己独特的倔强与坚持。我的第一个网名叫“月儿弯弯”,后因去一个网站与人重名,无法注册,后改名为“紫玉清凉”。一日,母亲得知后说了一句:都是石头。今日想来,这一生的多舛与磨折,或不都是命运作梗,而是性格使然。坚硬而不知躲避风霜,必然要承受比别人更多些的辛苦。
路越走越难走。丛生的杂草遮住已不可见的小径,两旁的树木也越发高大浓郁。风与阳光都被遮挡,空气闷热且潮湿。汗水将衣服粘到身上,我的脚腕处隐隐作痛。原本说是山庄,所以我穿了半高根的凉鞋和裙子,脚踝裸露处,早就划上了七七八八的伤口。几次跌倒,滑入水流里,狼狈不堪。而山庄还是遥不可及,就连水声都渐渐没了。我停下来,怀疑走错路了。山庄虽未经过度开发,但也不少人迹,绝不是这样野生的路径。
几人又跌跌拌拌回去。找到先前的大爷,丽软语温言,请大爷帮忙带路。这一次没有走错。当我们摇摇晃晃踏过一堵石头墙头后,哗啦的水声陡然出现了。高高的堤坝,在我们视线上方压下来。绿得发黑的青苔,裹着年代久远的石头壁垒,圈住了一泓青翠欲滴的碧水。我们沿着一壁石头路一路向上,两旁是挂满了绿色爬藤的陡壁。这堵石壁很奇特,像是寻常人家的院墙,粘合材料还是许多年前的沙土石灰料。年代久远的原因吧,沙土和石灰分离开了,踩在脚下分外的不真实和虚空。让我想起小时候整日整日在别人或自家墙头,张着瘦弱双臂行走的日子。走了大约五十米,一个台阶出现了。我们三个女人悄无声息爬上去,没有一点矫揉造作的害怕或者退缩。这都拜我们的工作所赐。在天长日久的磨折中,女人从心理上已经渐渐摆脱了性别的桎梏,也许有时候,要比男人更强悍些。
那泓碧水就在我们脚下了。一墙之隔,一边是陡峭的,有几处甚者是直上直下的悬崖,一边就是水。我们正站在墙上面。那墙,两个人并排立着也需要一人侧身。水从墙头上滑过去,在另一端的悬崖上形成一个又一个小瀑布。跌宕的水花唱着歌,快快乐乐地飞向下游。丽和静毫不犹豫,脱了鞋走上墙头。恐高的我,腿软得不成样子,坐在没水的地方一动不动。这恐高症是那年的小手术造成的。在那之前,我爬高爬低从不恐高,树上与干井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风从水的那端吹过来,裹着我的脚踝,向是要把我带往水流所去的方向。我脱下了鞋子,拎着裙子,战战兢兢地踩上墙头。清澈迷人的碧水咬着我的脚趾,让我一下子回到童年的那座高山上。也是这样清澈凉爽的水流,也是这样干净无苔的石头,占据了我童年少年时期的每一个夏日。脚下的悬崖峭壁忽然变得美好起来,我在石墙上,踩着水,走一遍,回过来再走一遍,然后再一遍。我的恐高症竟然不见了。
我与他们一起跳下陡峭的石壁,在平缓处拍照,戏水。此时,风行水上,水在风中。一切的暑热全消。这一汪乡愁似的碧水,带人回到童年少年甚者更早以前。那是纯真洁白的日子。我们没有被教育,没有被纳入各种由理性、法制、世故、文化等等制成的轨道。我们没有被囚笼,被常态化。我们千人千面却千篇一律。
后来,我们经历小暑大暑,四季轮回,离故乡与初心越来越远。也许,总有这样一刻,总有这样的一泓藏在深山里,靠辛苦攀爬才能见到的清泉,会让你醍醐灌顶,回到最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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