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去的烟云 于 2022-8-7 16:20 编辑
王德友先把二舅办成了他们林场的临时工。这个临时工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其实有些象工厂里的徒工,是可以优先转正的。而且,在建档时他故意把二舅的年龄加了一岁,变成了十八周岁。
从此二舅就不用再打零工了。林场淡季不伐木时就跟着老工人看场子,看机器,维修宿舍什么的。反正王德友总能找到不让他离开林场的理由。
半年后,王德友接到调令。他要调到另一个林场当场长去了。临走前,为了二舅转正的事,他去找了上级领导。他想把二舅一起带走。
二舅说,王德友为了他没少费心思。他甚至和领导说,转正指标从他要去的林场走,算自己先借的。上级领导问他这小刘(二舅)到底是他什么人啊,这么上心。王德友说,是兰场长的外甥。
领导以为还是我舅姥爷不好自己出面呢,就同意了。王德友也没解释。他事后说,办成了比什么都强。兰场长是土改干部,领导卖他面子更好。
就这样,二舅跟着王德友来到了新单位。先是在伐木队干活。因为王德友交待了队长、副队长,得教小刘本事还不能伤着碰到,而二舅干活不惜力还会来事儿,从上到小都很喜欢他。
二舅觉得自己的日子终于有些像日子了。
一年后,王德友调二舅去管柴油发电机。那时候国家的基础设施很差,许多林场都要用柴油发电机发电。我不知道林场把这个工种叫什么,部队叫油机班的。和伐木工比,管柴油发电机的工作当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关键是安全还能学到技术。
可二舅没文化。用他自己的话说就上了几天扫盲班。夜校都没毕业。解放后,老家苏甸村先是办过扫盲班,二舅在那里认了几百个字。后来办夜校,二舅也是积极参加。
可后来打仗了。二舅说的打仗其实是抗美援朝战争。老家和朝鲜一江(鸭绿江)之隔。从朝鲜战场撤下来的志愿军重伤号把夜校全占了。两张学习桌就能并成一张床。村里的女人们都被动员去照顾伤员。二舅的夜校学习也由此画上了句号。
王德友给二舅找来柴油机发电与保养之类的书,让他学。二舅也争气,遇到不认识的字就去问别人,不懂的地方就去问老师傅。为了让别人愿意教自己,他平时主动帮别人干活。不出三个月,二舅就出徒了。王德友翻看着二舅在书上鬼画符一样的密密麻麻的标记,感慨良久。
他觉得这小子还不错。
又过了两年。有一天,王德友从牡丹江开会回来,喊二舅去场部。
二舅去了。他递给二舅两本书。二舅接过来一看,都是汽车驾驶方面的。
“王叔, 这书我用不到啊”。没人时,二舅始终叫他王叔的。
王德友告诉二舅,年底林场就接上国家电网的电了。以后这柴油发电机也就是应个急的事儿。你不学车,就只能回伐木队了。你还年轻,不能伐一辈子木头吧。
“我行吗?我又没有文化”。二舅的心里真没底。
“你小子脑袋瓜子好使,肯定行。柴油机发电保养你不是也学会了吗?再说都是机器,有相通的地方的。”王德友很有信心。
没多久,二舅回林业局学开车,就是解放牌卡车。二舅说,为了学车他没少开功夫。讨好师傅是最起码的。每天早早去把车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师傅来了先给师傅递过去泡好茶的大糖瓷缸子,再把车摇着(发动好)。
二舅说,那时学车不象现在的驾校,从头开始有计划地学习的。怎么学,学什么真的是全凭师傅一句话。高兴了师傅会说几句,平道路况好时,会把方向盘交给你开几分钟,他在旁边指点你,你也得认真琢磨。
摸过几次以后,就得看你自己的了。那段日子你就是师傅的跟班一样。师傅吃饭,你得先给师傅打水洗手。师傅吃过了,你得把茶水先递过去,你得帮师傅洗碗。出车时,一路上你都不能打磕睡。得给师傅点烟陪师傅说话。到地方张罗找人卸车,卸了车还要把车打扫干净。晚上给师傅打洗脚水倒洗脚水都更是必须的。一句话,得有眼力见得机灵。
学徒那半年我没攒下钱。给师傅买茶、买烟,咱不能小气啊。二舅说。
其实,教二舅学开车的师傅二舅每年春节都去看他,一直到他去世。
人家教给我一辈子吃饭的本事啊,也不能忘了人家。二舅说。
二舅的驾驶安全知识考试是口答的。蛮传奇的吧。我前面说过,二舅没文化。扫盲班学习加上工作后自学认了一些字,但写起来还是不行。这个时候已经是1960年了,口答驾驶安全知识并不是针对二舅一个人。所以那个年代没文化的人真多啊。
关于口答驾驶理论知识,我只记得台湾女作家三毛在撒哈拉沙漠时,为了考驾照理论部分就是口答的。因为当时撒哈拉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当然考试也得用西班牙语了。 这个故事中有两个梗。三毛在那里因为很少有中国人,她又天性活泼还是很引人注意的。她去联系考驾照时,当地的警官惊呼,你天天开车招摇过世,竟然没有驾照?二是三毛的口试还真是特例。其实三毛的语言天赋很厉害的。她学过德语、英语,西班牙语也很熟练应用。她丈夫荷西就是西班牙人。考试那天她先和警官们聊了半天大家才想起来考试的的事,考了一些题,顺利过关。
哈哈,说起三毛就兴致不减。我这个老粉丝。接着说二舅吧。
半年后,二舅拿到驾照,正式单飞了。因为王德友调回林业局当综合科科长。二舅就留在了林业局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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