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红尘散仙 于 2010-12-29 05:29 编辑
那年月，白衣飘飘几乎成了少女的象征，校园里到处是白色的蝴蝶。而冉儿，却以一袭黑衣，走近了我的视线。留着一头短发的冉儿并不是出奇的漂亮，但那双紫葡萄似的大眼睛嵌在脸上，自然就透着一股机灵劲。 但我和冉儿的相识，却是从不愉快开始，首先在竞选班长的时候输给了她，埋下了矛盾的伏笔。接下来的冲突和学校的地理位置有关，学校紧邻西山，山上的小树林就成了校园鸳鸯们的伊甸园，这让我们这些高一的小男人又妒又恨。这一天我带着几个哥们儿，在伊甸园的必经之路挖了一个坑，准备铺些干草树枝伪装成陷阱。我们正畅想着早恋的鸳鸯们狼狈不堪的快意时，冉儿闻讯赶来，尖酸刻薄地把带头的我狠批了一顿，更可恨的是几个死党们被她震住，居然听从她的指挥，搬来石头把坑填满了。 新仇旧恨，注定我要报复冉儿。虽然她一度向我解释，说大道理，并且极力称赞我的诗写得好，但这也不能冲淡我心中的怒火。 机会在春游的时候来到，当时自行车是学生们唯一可选择的工具，当然也不可能人人都有，东拼西借，总算凑齐了一多半，没有车的女同学就分别坐在男同学的车后面。我暗中做了手脚，大家故意把冉儿留给我，我故意装做水平不佳，东扭西拐地将她摔了下来。裤子破了，腿出血了，当很多女生纷纷指责我时，冉儿挣扎着走向了我的自行车，让我继续带她。 冉儿的大度令我羞愧，更让我内疚的是，在一天的活动中，冉儿始终是一瘸一拐的。送她回家的时候，我浅薄的面子没有抵挡住眼角的泪。我说，明早等我，我送你上学。 从那天起，每天早晨我都准时来到冉儿胡同口，让她坐上我的自行车。冉儿伤好以后，走路仍然深一脚浅一脚，好象是真的落下了残疾。每当我看到她走路的样子，我就心痛无比。那时我想，这个女孩子因为我的恶作剧，这一辈子就要毁了吧。我甚至盼着她打我骂我，找家长来告我，我也不会这么难受，可她偏偏一声抱怨都没有。我没有选择，我只有坚守在她的家门口，带着她上学。 慢慢地，冉儿的头发渐渐地长了起来，有时候被风吹过来，甚至能拂到我的脸上；慢慢地，冉儿的话多了起来，她把所有知道的，全和我互相交换了一遍；慢慢地，冉儿的脸红润起来，即便是冬雪飘下的时候，也会出现光泽；慢慢地，冉儿开始穿上了白裙子，因为她说我喜欢。慢慢地，冉儿的脖子上多了一串东西，那是一根丝线穿的一块小石头，是我母亲的唯一遗物…… 我和冉儿的初吻，在小树林发生，那一天永生难忘。我们忐忑不安地钻进了树林，她一边走还一边吓唬我说树林里有蛇。正说话间，草丛里忽然一动，有个毛茸茸的小东西钻了出来，我刚说了句冉儿快跑，她却一个箭步蹿了上去，迅捷地提起了那个小东西，原来是只鼹鼠，我们这些山区孩子最喜欢的一种小动物。 冉儿抓起胖乎乎的鼹鼠，正在调皮地冲着我笑，却发现我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腿。她的脸猛然一红，刚说了一句，咦，腿怎么好了。我已经冲了上去，恶狠狠地说，你个骗子，你装瘸，你骗我带了你整整一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我成了你的奴隶了。 冉儿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下来，她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松开了鼹鼠，一把抓住我央求着，对不起，我想坐你的车，我怕我腿好了，你就不带我上学了，我……你别离开我行吗？ 我板着脸说，不行，必须惩罚。我要罚你……一辈子都要坐我的车……冉儿再也没有说出话来，我的嘴盖住了她的嘴。 美好的爱恋，却被一件意外打碎。第二天，冉儿旷课了，中午才见到她从山上下来，面色苍白，说刚才在树林里碰到两条蛇，吓得够呛。在我的追问下，冉儿才说，我送她的小石头不见了，她去树林里找了也没有。 这下我可急了，这可是我母亲的唯一遗物。我也没有勇气进树林里去翻，只能骂冉儿不知道珍惜。最后，我越想越气，对冉儿丢下一句，找不着别来见我，然后拂袖而去。 我在家装了两天病，就是不想去见冉儿，谁知道第三天下午，我的死党气愤地来告诉我，冉儿变心了，而且还爱上了新来的教体育的王老师，那个一米八的帅哥。当我气冲冲地赶到学校时，几个哥们儿报告给我最新的消息，冉儿和王老师上山了，钻树林去了。 我立刻想到了冉儿柔软的嘴唇，这么快就变心了吗？但眼前人证物证俱在，我怎么能不信。在死党们的支持下，我们合力搬开了那个大坑里的石头，做好伪装，准备着让这对狗男女陷进去跌个半死。 放学的时间到了，死党们终于不敢正面冲突王老师，一个个离开了。而我，终于在半小时后等到了冉儿的出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王老师的身影渐渐清晰，冉儿就在他后背上，居然是被他背下来的。我躲在树后怔了一怔，还没等我寻思过来，王老师已经一脚踏空，落入了陷阱，冉儿也随之滚落下来。我再也不顾别的，冲出去扶冉儿，可她怎么也站不起来了，王老师忍着剧痛嚷着，快，她被蛇咬了，快送医院…… 我的脑袋“嗡”了一下，抱起冉儿冲下了山。我跨上自行车，让冉儿搂住我的脖子，我拼命地往医院方向蹬过去。冉儿还有意识，她居然还在我回头的时候咬了我耳朵一口。我说冉儿别闹，要坚持，没事的。 然而，冉儿搂着我的手越来越无力，后来她懒懒地伏在了我的背上。我厮喊着，冉儿，不能睡，不能睡。我的每次喊叫，都能让她轻微地动动。但是，冉儿始终没有说话，直到医生把她抬进急救室的时候，她才用力向我伸出了手，我看到，她的手心里，是一根丝线穿的小石头，冉儿的嘴唇干裂得可怕，她张了张嘴，我急忙伏过去，我听到她说，老师不怕蛇，他帮我找着的，我又能见你了…… 我在急救室外，狠狠地撞着墙，直到额头出血，直到医生把我拉开，直到冉儿的爸爸妈妈赶过来抽了我一个耳光。冉儿的伤势很重，医生诊断说是一种腹蛇咬的，小镇上的医院没有专治腹蛇的抗毒血清。所以，当天晚上，冉儿就转院了，他爸爸去求了镇长，调来了小镇上唯一的一辆吉普车，连夜赶往五十公里以外的市医院。 我至今还记得，那是个阴天，打了雷，却一滴雨点没落。我至今还坚信，那是我的祈祷，让所有的雨下到了我的心里，让送冉儿车顺利地前行。我在黑夜里划着十字，念着佛，我无比虔诚地恳求着上帝和佛祖，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回冉儿；我答应她，要带她一生一世的；我不相信山上的蛇有这么毒；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冉儿能没事。 然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冉儿，他们一家人，也再也没在小镇上出现过。我多方打听，有的老师说病好了，只是留下点后遗症，一家人搬南方去了；有的老师说没治好，可惜了这个姑娘。我无法判断真假，但我永远相信第一种说法。 数年以后，我从师范学校毕业，经过多方努力，我终于回到了母校教课。来到学校的第一件事，我就独自钻进了小树林，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怕蛇了。现在我仍然骑着自行车上下班，校园里服装的颜色鲜艳了起来，偶尔看到穿着黑衣服的女孩子，我都禁不住想起冉儿，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不知道她又坐上了谁的单车？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想起我……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27 2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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