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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竹林吹箫 于 2010-3-13 01:34 编辑
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让阴云笼罩的天空放晴了。阴雨和雨夹雪连下了一个多月，雪后晴天豁然开朗，太阳一出霞光万丈。人们踏着欢快脚步，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小孩们在打雪仗堆雪人，大人们急急匆匆的把棉被、衣裳拿出来晾晒。一时房前屋后花花绿绿，楼上楼下 彩旗飘飘。
把被子抱出来，把床铺搬出来，被子搭在床架上摊在床板上，枕头，枕巾卡在树杈子上，洗净的衣裳、被单、褥子晾在拉起的铁丝上，一趟趟奔波，来来回回，为的是赶在太阳落山前把衣物晒干。
春节前的大扫除，需要的是干净彻底，从天花板到地面再到四面墙，刚平把它清扫得六面光。他环顾着房间，太阳从窗户照射进来，房里很明亮，阳光中的尘埃冉冉升起，上下腾飞。看得人有些眩目。该是午饭时间了。爸妈还在河里洗衣被。弟弟妹妹在照看晒着的衣物。刚平着手做午饭了，大米饭在煤炉上煮着，他一边洗着白菜萝卜，心里想着怎样做菜，炒一个“辣椒萝卜丁”，还剩些板鸭，就做“板鸭熬白菜”外加两个现成的腌制菜“霉黄豆”，“豆腐乳”四个菜就齐了。米饭煮开锅了，篦了一大盆米汤，闷了一会儿，就炒菜。饭菜都熟了爸妈还没有回来。弟弟妹妹吵着要吃，刚平他们也只有先吃了。刚吃着，爸妈就回来了。
妈妈问刚平：
“篦了米汤没有？”
“篦了一大盆”
“妈，吃了饭再晒吧”
“不行，要抢太阳，”
“吃了饭再晒不迟，”
“晚了，就晒不干了，”
“那我来帮忙，”
“不用，有你爸帮就行。”
李大妈麻利收好了晒干的衣裳，腾出了晒被单褥子的地方，刚平和爸爸已经用米汤把被单褥子浆好了，搬来梯子将凉衣的铁丝重新拉高，把被单褥子一床床的扯起，凉衣的夹子用完了，用针线来缀好，被单褥子在风中飘拽。到这会儿刚平心里熨贴了，肚了却感到饿了，赶快回到屋里热饭吃…..
夕阳的余辉照映在对面二屋楼的墙上，刚平一家不慌不忙的把被褥衣裳往家收。快天黑了，又要做晚饭了，刚平准备生煤炉子，李大妈就连忙对着儿子说：“刚平快和你爸到徐厂长家抬缝纫机回来。”刚平诧异道：“什么啊，抬什么缝纫机。”李大妈笑着：“怪我没有说清楚，明天请裁剪师傅到我家做衣裳…”
刚平抬着缝纫机回来，看到妈妈笑眯眯，从口袋掏出一张粉红色的纸儿递给他：“刚才我们车间李主任送来春节会餐票卷，去会餐吧”。他接过票儿转身就跑了，去邀同学一起去厂食堂参加会餐。到了吴诤家，看韩涛、武健、志伟几个同学都在，兴高采烈的说：“你们有会餐卷吧，我们一起去吃，同学坐在一起多好啊”。吴诤嘲笑着：“就你有，我们都没有啊”，“啊，不会吧，都没有？还没有拿到手吗？”。武健接着说“早就有了，知道你在里做家庭妇女工作忙，都在这儿等你，你再不来就要到你家去叫你” ，“那还不快去？”，“要有十个人才开一桌呢，在等钱顺金，李浔生和其他几个同学一起去。”
工厂食堂大厅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坐着吃的，站着等的，端菜跑堂的，收碗擦桌子的，人挤人，转不开身。二十桌席面好壮观，一有将吃完桌席，就有人抢着往上坐。见这么多人，刚平和同学们也只有边看热闹边等待。几乎是没有看到斯文的吃像，都是先忙着夹菜吃肉，狼吞虎咽吃个半饱，才开始喝酒说话，根本就没有人相互敬酒，都是自顾自的吃喝。喝兴奋了，有站起来的猜拳：“哥俩好，三星照、四喜财、五魁首、六六六啊….”，有唱着样板戏选段“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还有唱着唱着就手舞足蹈走来，学着杨子荣打虎上山：“党给我智慧，给我胆，千难万险只等闲…..”，受了这冗奋情绪感染，有年青的女工也放声的高唱着“山丹丹开花红艳艳…..”,有人唱着，有人和着，有人离坐和着歌声跳起来忠字舞。
刚平和同学们看着坐桌子上的人吃喝，嘴里馋得很，肚子也饿了。溜到厨房找几个馒头充饥，继续等待。听着大人们议论知道了，这次全厂大会餐是为了庆祝文化革命的伟大胜利，工业学大寨在茅山头办了农场，养了很多肥猪，过年都给杀了，给全厂职工会餐。全厂三千多人，准备开三天席，今天是第一天自然人多。每桌只配白酒一瓶，江西特产“四特酒”，红酒一瓶，九江特产“封刚酒”。酒也不多，可是人们却是借酒装疯，倚疯作邪，尽情的释放一下长久压抑的心情，所以的大多数人猜拳行令又唱又跳。
时间很晚了，终于轮到刚平和同学们了，十菜一汤几乎时同时上桌的：四道硬菜“清真狮子头，红烧肉，红烧鱼，酱爆肉”，四道花荤“青椒肉片，葱爆肥肠，牛肉丝炒芹菜，肉未杂酱”，二个素菜“家乡豆腐”，油淋白菜。还有“葱花豆腐青菜煮肉汤”。刚平和同学们也顾不上开酒，一阵风卷残云，十个菜一会儿就吃完了。怎么办？十个同学齐齐的，一起到厨房要菜。食堂的师傅看着他们，无可奈何，只有再给他们炒了四个花荤，外加一大盘葱爆肥肠。重新坐在桌子上才想起那两瓶酒，把白酒换成两瓶红酒，有说有笑的喝起来，真的是好开心…忽然大厅外飘进来好听的歌声，连忙跑去看，原来是青年工人自发的演出起来，有拉二胡手有拉手风琴在伴奏。男女青年兴奋的唱着，纵情的跳着，看他们是那么的欢快。夜深了刚平他们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食堂。走远了还听着他们的歌声：“同吃一锅饭，点的是一灯油，八年打走了日本兵，他们又去打蒋匪，迎接新战斗…
刚平一到家，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樟脑味。见床上桌上摆着新布料，旧衣裳，，还有一大捆土布。
“妈，那来的土布？”，
“用粮票换的土布”，李大妈接着说：“给你们三兄弟每人做一身哔叽衣裳，给你妹也做一件花罩衫”，
刚平笑了起来：“谢谢爸妈，那土布是做什么呢？”，
李大妈苦笑道：“你看被单褥子都荒了，你们的内衣也破狠了，早就该换了…”。
“妈，那明天要去买点肉回来吗？”
“是啊，你把肉票儿和钱准备好，明天早一点去，可不能误了。”
有二三年了布票配给得很少，被单褥子，内衣都换不成。长江以北的农民自己家的织的土布，拿到江南来换粮票买粮食，不过这些交换活动都得隐蔽的进行。一般人家，不管家里多难多穷，就算勒紧裤腰带度日子，过春节也要给孩子添置新衣裳。因此，大多数人家都会请裁缝做一次衣裳。请裁缝是按天算工钱，每天管三餐饭再给三元钱的工资，做新衣，缝新被单，改衣裳，翻新棉袄，什么都做。
家里请了裁缝师傅，隔离邻居都来串门儿，生了一盆碳火，暖融融的，刚平家一下热闹起来。刚平在家呆不住就去采购过年的食品，裁缝师傅在家做了三天衣裳刚平也买排了三天队，过年的东西全买回来了，食品商店供应的：香菇木耳各二两、三两干黄花菜、四两墨鱼、一斤白绵糖、一斤冰糖、一斤糖子、二斤花生。 “四特酒、封缸酒” 各二瓶，飞马香烟二包。肉食品站供应的：猪肉七半，（过年按户口每人一斤，还有平时每月半斤）。冻鱼二斤，海带五斤，过年的供应的煤也买回来了。
第三天晚上，送走了裁缝师傅，刚平和弟弟妹妹试穿着新衣裳，抢着照镜子，打闹起来，心里都美得很。爸爸坐在床边，瞧着新衣裳，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声：“腊月二十八了，不知你们大哥什么时候到家啊。” 顿时一家人静下来了。
腊月二十九，刚平一家都在家忙碌着，杀鸡，洗菜，炸丸子…,下午三点多大哥闯回来了，弟弟妹妹们一阵欢呼，再细看，十八岁的大哥长高了许多，身板结实，脸上长满了胡须，一脸英武气。他回了五斤鲜猪肉，四只野板鸭，四瓶桂花酒。再就是换洗的破衣裳。李大妈煮了一大海碗面条，端上桌来，让大儿子快吃。刚平和弟弟妹妹围着哥哥，看着他吃完了。
刚平问：“哥，为什么这么许晚才回家啊，我们天天盼你回来。”
大哥回道“还不是等杀年猪，你们看，这五斤都是瘦肉吧。”
“哦，那你在乡下是不是很苦啊？”
“苦什么，不苦，一个冬天都在挑大堤，天天都有肉吃。”
“天天挑大堤，那不是很累啊。”
“不累，哥有的是力气。挑大堤有好上千人大会战，很好玩的”
妹妹嚷道：“有什么好玩的，给我们讲讲吧。”
大哥说：“你看，这四只野鸭，吃不完用盐腌起来，给你们尝尝。”
弟妹们问：“是怎么搞到的呢？”
“用渔网挂，野鸭挂在网上就飞不走了，用土充打，一群野鸭上百只，火充一放，就可以打一二十只。”大哥接着说：“防洪大堤上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全县抽了很多人来搞大会战，人一多，管理也就松了，我们经常去河里下网捕鱼，改善生活。”
天色暗了下来，李大妈推门进屋，同时飘进来一股香味，她对着刚平说：“野鸭蒸好了，你炒一个芽白杆炒肉片和一个活豆腐，我们就吃晚饭。”刚平起身到厨房，脑海里想起了那句“要着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急用先学,往往会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在会餐时留心，学到了厨师叔叔炒肉片秘密。猪肉，芽白（大白菜）都洗好了，割了一大块瘦肉，急动作娴熟的切成了肉片，加一把红薯淀粉，在放少许清水，反复按摩碗里的肉片，让瘦肉肌纤维里中充满淀粉和水，这样炒出来就肉就会很嫩。芽白杆用刀拍平，平压，从中片开一分为二，切成梭形小块，肉片先用热油淖熟，把油舀起来，先下芽白杆，大蒜作料，再下已淖熟的肉片及调味品，翻炒几下，起锅。再接着炒一个活豆腐。
三个菜端进房里，开始吃饭。大哥开了一瓶桂花酒，酒香融着桂花香，满屋都是清人心脾的香气，全家团聚，喝着酒，说着话，吃着美味的野鸭，尝着鲜嫩的肉片，又是惬意，又是幸福。
大年三十，一大清早爸妈把刚平叫醒，他们今天还要上班，嘱咐刚平准备年夜饭的事儿，刚平的大哥也跟着起床了。厂里大喇叭放的是“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歌声是有点凄惨，但丝毫不影响刚平哥俩的愉快的心情。刚生着的两个煤子在外面吐着浓烟，刚平和哥在厨房商量年夜饭做什么菜，商量一会儿定下来十个菜一汤：红烧肉，豆鼓扣肉，红烧鱼，清蒸板鸭，狮子头，八宝饭，木耳肉片，青椒肉片，黄花肉丝，家乡豆腐，香菇炖鸡。菜定下来了，菜谱定了来了，做事就有头绪了，成块的瘦肉都切成肉片备用，除夕夜只用一小半，一大半要留几天待客，切块一斤重的五花肉做豆鼓扣肉，其余的都红烧。
中午刚平的爸妈下班回来了，年夜饭的菜也准备得差不多，刚平把写着菜谱的红纸条递给妈妈，李大妈扫了一眼说道：“好得很”，看了小面盆里切好的肉片，说接着：“切了那么多肉片啊，刚平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来做中饭”。
刚平走进房里，见爸爸已拿出年画和对联，大哥弟妹都在帮着粘贴。对联上联是：风雪送春归，下联：飞雪迎春到。没有横批，只是四方红纸上写了一个“春”字。四幅彩色"样板戏"年画很有观赏性。每幅里有八小张画片都是样板戏的经典片段。最后展开一幅中堂画是《万山红遍》，是毛主席诗词，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意境，大面积火红朱砂红，画面热烈、喜庆，年画一贴好，家里就洋溢着过年喜悦的气氛。外面鞭炮一声声一阵阵传来，过年的气氛就很浓了。
吃完中饭，刚平懒慵的坐在那儿，李大妈从厨房走进屋，对着刚平说“赶紧上阵，年夜饭以你为主了，我们都给你打下手。”他迟疑片刻后，一跃而起，戴好袖套，系好围裙。开始了年夜饭最后的攻坚战。
鞭炮声愈来愈密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气氛，做好了的菜在锅上蒸着，鸡汤在沙锅里煨着，刚平动作加快了，一会儿就把几个炒菜就做好了。大哥和妈妈帮着刚平一起把所有的菜都摆上桌。放完鞭炮都端坐在桌旁，刚上桌菜热气腾腾，散发的香味氲氤着整个房间。一家人沉浸在团聚的温馨之中，亲情的温暖在一家人的问候中传递，祝福新的一年平安和愉快。
吃完年夜饭，刚平打开抽屉，拿了十个大鞭炮，散开一封小鞭炮，还往口袋里塞了一包香烟，提着点亮灯笼出去和同学们汇聚。快步走到到厂门口前的大马路上，已经有很多人在那儿放鞭炮。一角钱一个的大鞭炮放炸出响亮声音，只有在这三十晚上小孩子们才能尽情的炸那响大鞭炮，许多大小鞭炮响声此起彼伏响彻在夜空，孩子们纵情的享受着片刻的狂欢。大鞭炮放完了，那就玩“官兵做强盗的游戏”，同学们都在狂奔，延续狂欢的快感，释放胸中的激情。折腾够了，各自回家，再去享受大年夜家人团聚的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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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3-12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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