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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故乡】巴上补巴的花书包 [复制链接]

渝夫文苑

主楼

发表于 2023-9-10 04:57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

　　2014年初夏某天晚上，辽宁沈阳。
　　习惯性去岳父岳母家串门，只见老岳母一边拾掇一堆大大小小的书包，一边乐呵呵地向我抱怨：“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有好几个读书娃儿。三个娃儿，每人三个书包，加起来九个！我也真是服了他们，弄这么多书包做啥子？”
　　岳母口中的三个娃儿，包括内弟的一双儿女，还有我们家的小屁孩儿岩哥，大的是姐姐，两个小弟弟，其中岩哥个头最高但岁数最小。当时，姐弟三个都上初中，都在两个课外班补习英语，每人三个书包，分别用于上学、牛津和新概念英语补习。
　　这是三个孩子商量后达成的一致意见，强烈要求大人们无条件保障和落实。理由充分得很：分门别类，拎包就走，省得忙中出错，耽误学习或补课。
　　如此这般，孩子们倒是方便了，却苦了岳母一个人。尤其是我们家的小屁孩儿，毫不客气地把外婆家当成了另一个后方基地或补给站，连吃带喝不说，还乱扔书包，把书包当篮球胡乱练习投篮，经常把屋子里搞得乱七八糟，然后潇洒地拍屁股走人，弄得他外公外婆爱恨交织，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经常哭笑不得。
　　看得出来，对于三个孙辈的调皮捣蛋，岳父岳母既烦不胜烦，又乐在其中，并且快乐大于烦恼。一旦三个娃儿消停下来不再折腾，或者我们家的小屁孩儿某一天没去捣蛋添乱，他们还会不习惯，连忙打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儿。
　　或许，对于岳父岳母而言，孙儿们的顽皮，还有他们乱扔乱放的书包，都是天伦之乐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那一个又一个书包，既见证了孩子们的茁壮成长，又见证了当下衣食无忧、越过越好的幸福日子，二老看在眼里，乐在心窝，嘴上虽然唠叨不停，偶尔还会假装生气，但也尽显舔犊之情的缕缕温馨和天伦之乐的暖暖温情。
　　而那个见证我成长的巴上补巴的花书包，就没有什么温馨温情可言了。
　　时隔多年，已经忘了这个花书包的最初来源，可能是哥哥姐姐们留下来的，也可能是专门为我上小学缝制的。我只记得那是一个灰白的花布书包，布是普通的花布，不那么美观，也不怎么厚实。
　　依照现在的审美观，这个花书包的造型和气质，或许根本不适合一个男孩使用。
　　实际上，上学第一天，当老妈把这个花书包交到我手里，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毕竟，我是男娃儿，怎么能用一个女娃儿才用的花书包呢？可我什么也没说，斜挎着书包就去了学校。
　　我上学晚，八周岁生日过了半年，才跨进四川省开县岳溪区胡家乡子弟村小学的校门。倒也不是我愚钝到只能这个年纪上学，而是子弟村小学只有一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四个班级，其中两个年份没有一年级可上，运气不好的适龄孩子只能推迟两年再上小学。
　　一九八零年九月，六岁半的我兴匆匆地跟着二哥二姐，着急忙乱地去子弟小学报名就读一年级。可那年村里想上一年级的孩子实在太多，教室根本装不下，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负责招生的老师没有办法，不再过问前来报名的孩子年纪大小，只要求小朋友们右手越过头顶，摸到左耳朵即可报名入学，摸不到的自动放弃，等两年后再来报名。
　　怕我们这些小屁孩儿比划不明白，老师做了个示范，抬起右手，张开五指，屈伸手臂，手掌越过头顶中央，明确表示只要指尖接触到左耳朵，即视为自动获得报名入学资格。
　　当年，我真是愚钝得可以。明明看见别的小朋友没有严格按老师的示范动作来，而是弄虚作假采取了更为容易的方式，右手掌从后脑勺伸过去并摸到了左耳朵，并且老师非但没有制止，还让其顺利报名入学，我竟然没有现学现做，而是严格落实老师的示范，结果因为个头小、手臂短，根本触摸不到左耳朵，就此失去报名入学的机会，只能再苦苦等上两年，直到一九八二年秋才顺利跨进子弟村小学的校门。
　　正是因为上学的机会来之不易，所以面对母亲给我准备的灰白花书包，我没敢表示出任何不满或是不喜欢，生怕因此再次失去上学的机会。
　　在那个吃饱穿暖都成问题的年代，在我们那样一个孩子多、负担重的农村家庭，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我已经懂得读书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家境如此贫寒，我也没有挑三捡四的权利，只有顺应和接受的义务。
　　当时，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已经懂得生活的艰辛和不易，已经意识到有学上、有书包用就是非常幸运的事情。
　　见到我的花书包，小伙伴们大多熟视无睹，只有个别好事的家伙取笑我用女娃儿的东西。
　　每每此时，尽管心里不舒服，我仍然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从不和他们争吵或争辩。
　　内心深处，我自然不喜欢这个花书包，甚至有些反感和讨厌它，做梦都想有朝一日换一个新书包。无所谓颜色和造型，只要不是花布缝制的就成。一个男孩儿成天挎着一个女孩才用的花书包，实在是太丢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从一年级开始，一直到小学毕业，这个花书包一直陪伴着我，见证了我从一个资质平平、反应迟钝的孩子，一步步成长为一个突然开窍、渐入佳境的好学生。
　　当我破天荒地考进班级前几名，当我数学第一次考了满分，当我的作文被当成范文在班里念来念去，我对我的花书包不再那么反感，甚至觉得它有几份可爱。
　　我对自己讲：男娃儿用花书包怎么了？只要不耽误学习就好，只好自己努力考出好成绩就好。
　　大概是从小学四年级开始，我的花书包开始出现衰老的迹象。
　　先是四个角有了小窟窿眼儿，不时出现丢笔的现象。老妈用针线缝了又缝，补了又补，使得花书包愈发显得破败不堪。
　　紧接着，花书包的其它部位也陆续出现或大或小的窟窿眼儿。老妈左一块补丁，右一个补巴，前一块白布，后一块蓝布，红红绿绿，硬是一步一步把灰白花书包变成了七色书包。
　　补到最后，老妈叹气连连，我也对陪伴自己数年的花书包丧失了信心。
　　小六年级最后一个学期，当花书包一次又一次出现窟窿眼儿，我不再麻烦老妈，而是自己动手在破烂处打结，打了一个又一个，让花书包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一直到小学毕业并顺利考上初中，我那巴上补巴、结上打结的花书包才正式完成它的历史使命。

　　渝夫2014年4月7日晨草于沈阳，2020年3月8日晨完善于河北易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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