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老树昏鸦 于 2010-3-15 11:14 编辑
书影如烟
我相信朋友说过的一句话,人与书的聚散也象人与人的聚散一样,有着某种内在的机缘与巧合。试想,一本书曾经带给你难忘的新奇、感动和愉悦,事隔多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又让你在茫茫书海中与那本书不期而遇,这不能不说是一件让人心动的事情。
一个秋日的午后,我无意间光顾了一个路边的旧书摊,书摊不大,一个农村装束的中年妇女守着一堆散乱的旧书。随意翻检中,一本发黄的精装书让我的眼睛一亮,红白相间的封面上赫然印着书的名字——《战斗在滹沱河上》。
这是著名作家李英儒描写冀中抗日的一部长篇小说,第一次读到它,起码是在四十年前了。那时的我正在一所乡村中学读初中,说是初中,实际上有名无实,每天除了游行开会,就是去生产队参加除虫、挖河、平整土地一类的义务劳动,偶尔上课,也是听老师念报纸或者写批判文章。没有作业,没有升学压力,这倒为我的读书嗜好提供了充裕的时间。至于书的来源,一是是跟人借,二是跟人换,有时也买,但购买力仅限于两毛钱之内的连环画。书读得庞杂而且盲目,不懂得古典还是现代,不明白小说还是散文,不知道名著还是“垃圾”,也不管是小人书还是缺头少尾的大部头,只要“好看”,全都读得如痴如醉。晚上读,课间读,上学的路上读,干活歇乏时读,后来发展到上课也偷着读,好几次被老师察觉,当场没收,罚站写检查倒不大在乎,在乎的是没办法跟书的主人交代。就这样,我读了《水浒》,《聊斋》,《西游记》,《三国演义》;读了《红岩》,《红旗谱》,《苦菜花》,《烈火金刚》,《林海雪原》,《风云初纪》,《金沙江畔》,《草原烽火》,《平原枪声》,《铁道游击队》,《欧阳海之歌》,《敌后武工队》,《新儿女英雄传》……;读了《茶花女》,《我的大学》,《包法利夫人》,《静静的顿河》,《被开垦的处女地》,《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读过几个样板戏剧本和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也不是什么书都读,有回淘换到一本古诗词和几本《康熙字典》,左看右看看不懂,便交给母亲打了夹纸。这本《战斗在滹沱河上》是好不容易从一个同学手上借到的,因为还有好几个同学等着看,只给我三天时间。因为故事的发生地离家乡很近,这本书深深地吸引了我,尤其是二青和杏花搞对象的情节,让青春年少的我脸红心跳了好一阵子。
真想买下这本书,但摩挲良久,我还是轻轻地把书放回了原处。
我自认为是个爱书的人,曾经有过如饥似渴的读书经历,也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惜钱财地买书、藏书,是从九十年代中期吧,我对书似乎没有了那么浓的兴趣。不是因了书的昂贵,也不是因了文化垃圾的大量涌现,细想起来,大概与我读了《史记》不无关系。我总觉得,一部《史记》,写尽了人生真谛,道尽了世间沧桑,无论名标青史的风流人物,还是叱诧风云的帝王将相,他们曾经怎样地辉煌灿烂,而结局无不归于一掊荒草凄凄的黄土;他们是那样的伟大,可又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几句笑谈甚至被人完全遗忘。正象一粒石子,不管抛出的远与近,高与低,但迟早总要落地,不过一抛物线而已。人生简单如此,书也没有什么奥妙可言,无论是佛道经典还是儒家著述,无论是历史巨著还是小说者言,终不过是对历史、社会、人生的演绎、透视与说教罢了。
鲁迅先生有言,人生识字糊涂始。识字尚且糊涂,读书可想而知。况且读书应该以改变气质为第一要义,说到底,知是为了行,知而不行不是真知,行而不知更是痴人说梦。再说有字者为书,无字者也是书啊。
我想,还是多从无字处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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