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妙韵怡然 于 2010-12-29 22:52 编辑
平安夜，刚吃过晚饭，彦凯打来电话，说节日快乐，几位老同学聚聚，地点“零点”咖啡厅，让我准备准备，他来接我。我说这个外国人的节不过也罢。他说这只是个借口，目的只想会会老同学。稍微拾掇下，他的黑色凯美瑞已经到了家门口。
打开车门，一股皮革与香精混合的气味扑鼻而来，我感觉头晕反胃，强作镇定，硬着头皮入座，空调的温度让人憋闷。我说打开车窗吧。彦凯说，你晕车的老毛病还没好啊？按理说也该习惯了，你家的车都买了几年了。我说，也许我没福消受吧！虽然自家的CRV宽敞开阔许多，但是坐车对我来说还是一种受罪。
看样子你只能骑单车了！彦凯说着帮我摇下了车窗，我迎风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舒畅多了。看着人行道上那些骑单车的人们，其中有一对男孩女孩合骑一辆车，幸福的笑容洋溢在两人的脸上。似曾相识的画面将我的思绪拉到了那个青葱的岁月……
那一年，我离开了故乡，跟着爸爸妈妈来到了一所完全陌生的学校。我爸爸是该校的教导主任。刚开学，人生地不熟，总感觉非常的孤独寂寞。傍晚时分，我常常一个人走出校门，到外面操场边的一座小山坡上看看书。这里风景秀丽，鸟语花香。
一天晚饭后，如往常一样来到山坡上的石凳前，发现石凳上放着一本笔记本。看看周围却没有人。拿起来翻开，在首页上写着一行洒脱隽秀的文字：每个人都有保留秘密的权利；谁也没有偷窥别人隐私的自由。下面的签名是“彦凯”。这是一本私人日记本，我慌忙关上，放回石凳。
天黑了，我要回校了，可是那日记本还没人来拿。我顺手拿起，回校后找到刚认识的同学月娇，询问日记本的主人，月娇说，彦凯是我们同班同学呢，只是你刚来还不知道吧。就这样我认识了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彦凯和他的哥们李杰，月娇悄悄跟我说李杰是她的男朋友，我笑话她早恋。她说爱情这东西，来就来了，哪顾得上早迟。我也不置可否，打心里觉得爱情这事离我非常遥远。
从那以后，我们四个人常常聚在一起，吃饭做功课，或者出游。那时候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车，每次外出，李杰和彦凯成了理所当然的车夫，而月娇理所当然坐上李杰的车子，我也就自然而然地蹭上了彦凯那辆半新不旧的飞鸽。据李杰说那辆车子的车后座本来坏了，但是为了能带我，彦凯特地去修理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月娇和李杰总是玩笑，将我和彦凯凑成一对，我俩自然反驳，也就站到了同一战线。月娇和李杰笑我俩“齐心协力”，在他们不断的揶揄调侃下，我和彦凯之间渐渐的出现了一些微妙的感觉，每当我看他的时候，总会发现他也在看我，然后彼此羞涩地躲开。有一天，李杰一本正经地告诉我，说彦凯非常喜欢我，建议我和他谈谈。当时我的心跳加速了，脸上火辣辣的。少女朦胧的情怀，瞬间在心底开成了一朵娇羞的小花。
彦凯是个文雅大方、诚实善良的人，而且心思细腻，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会理解我的心情，他让我感觉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爱的甜蜜与幸福。那时候的感情是纯洁无暇的，虽然彼此爱慕着关心着，但是从没有过什么亲密的动作。坐在凯的自行车后座上是我和他最亲近的距离，因为害羞，我从来没有碰到过凯的衣服，有时候路不平颠簸的时候，我也只是牢牢抓住自行车的后车架。
有一次，我们去一个同学家，遇到一个小水沟，彦凯本想冲过去的，结果没成功，自行车的前轮过了水沟，他的脚踏到了地上，而我的双脚却毫不含糊地踏进了水沟。回校后彦凯让我赶紧脱下鞋子，他开电炉子帮我烘鞋子，因为鞋子靠电热丝太近，那鞋面的料子又是晴纶的，只见一股青烟，翻过鞋子一看，鞋面没有了，只剩下冒着烟的鞋帮和鞋底了。为此我没少挨妈妈的责骂，但是想到彦凯当时一脸惊愕继而不知所措的神情，我就忍不住乐。
我从小就晕车，坐公交车不到几里路就会晕天倒地。有一回，学校要我参加一个县教育局举行的中学生作文竞赛，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我爸爸骑自行车送我去的，可这次爸爸忙于公事，无法抽身送我，建议我坐车去，一想起公交车，我的头就开始晕了，甚至有想吐的感觉。彦凯知情后，自动请缨为我保驾护航，他要用他的飞鸽带我去赛场。我当然开心极了。
那会正值夏日，骄阳似火，从学校到县城有五十里地，彦凯眉头也没皱一下，带着我上路了。在中途的盘山公路上，道路并不平坦，上坡的时候我曾经要求下车步行，彦凯喝令我别动，他说别小瞧了农民的儿子，别的没什么，力气倒有几斤。只见他屁股离开车座，上身前倾，狠劲蹬车，汗水湿透了白色的衬衫。眼前这个男人的肩背原来如此坚强厚实，我第一次有了深深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我以为，彦凯可以给我永远的照顾与呵护。但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我关于爱情的美好梦想。
一天傍晚，我听说彦凯家里出事了，他爸爸从山上摔下来，去世了。我才想到当天下午彦凯被一位老师叫出教室，然后没有再回来上课。我慌忙找到李杰，李杰叫上另外一个男同学，我们三个人一起赶去彦凯家。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坐在李杰的自行车后，一手打伞一手拿手电筒举过李杰的肩。到后来，因为道路太泥泞，我们根本无法前行，于是将自行车锁在路边干脆步行前进了，到彦凯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钟了。
彦凯的眼睛红肿，他招呼我们一声，就去忙着招待别的客人处理杂事了。我哭了，我因为心痛彦凯而哭，也因怕爸爸妈妈担忧牵挂我而哭，因为我出门前没有告诉他们，我也没有在外留宿的前科。李杰说别哭了，再哭彦凯听到会更难受的。我霎时止住了哭声。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告别彦凯回到了学校。几天后，彦凯办完他爸爸的丧事后回校，当晚来到了我的宿舍，他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劝慰他，因为此时什么话都是多余的。于是我开始唱歌：人生的旅途喜与悲，风风雨雨会过去，命运握在你手里，成功更要靠自己，抹去眼中的泪滴……
彦凯静静地听，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我的歌唱完了，彦凯平静地说，灵，你好好学习吧，别辜负了你爸爸妈妈的期望。我么，等毕业就要回家了，不能再继续上学了。我呆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凯又说，你知道的，我妈妈身体不好，我还有个弟弟要读书，我得想办法为他凑学费。我哭着说，难道你打算就这样放弃了自己的前程？彦凯说，我能有什么办法？但我不能拖累你，你应该过得幸福！
除了哭，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毕竟那时年龄太小了，我才十六岁，彦凯十七。在我的心里，将来的生活是很遥远的事，我喜欢彦凯，喜欢就是喜欢，从来没想到过将来和他怎么生活，我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没料到彦凯想得这么复杂，也许是生活是现实让他无法简单。我第一次看到彦凯在我面前哭了，人们常说女人的眼泪是武器，却不知男人的眼泪更令人肝肠寸断。
彦凯离开了，我失眠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失眠。我一边流泪一边给彦凯写信，用一个通宵的时间，写一封长达十多页信纸的信。第二天把信交给了彦凯。后来彦凯说那封信里好多泪痕，他看了一整夜，信上的泪痕更多了。
那封信并没有挽回我和彦凯之间的感情，反而更坚定了彦凯的决心。之后彦凯开始刻意躲避我，对着我总装着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班里组织秋游，彦凯骑车在我和李杰面前闪过，李杰叫住彦凯，让他带我去。彦凯看了我一眼，对李杰说，车子气不足。然后骑上车扬长而去，任凭李杰破口大骂。飞鸽，带着爱而来，又带着爱而去，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到了，该下车了，发什么呆呢？”彦凯的话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避开他的目光，怕他看出我眼睛里的泪水，只说想着论坛里活动的事呢。彦凯知道我在六星论坛玩。“你呀！还是老毛病，做什么事情都这样投入、执著。”彦凯说。
走进零点咖啡的包厢，李杰、月娇还有其他几位同学已经先到了。看着我和彦凯，向来调皮的李杰一脸的坏笑。我瞪了他一眼。谈笑间大家回忆起曾经的往事，自然而然扯到了我和彦凯的头上，有位同学说我俩早熟。我说，那时候不懂得谈恋爱，纯洁得很呢，连手都没牵过。李杰玩笑说，趁平安夜佳节，两人牵牵手，或者可以避开众目做更多的动作，弥补下当初的缺憾。还说大家一定保密。我说，别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低俗，还是保留那一份美好与纯洁吧，破坏了就没味道了。
人生有许多美好的东西，能够拥有的却不多。时过境迁，好梦不可重温，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只适合回味，不可以重新拾起。逝水无痕，流失的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是美好的回忆，就仿佛记忆中的那辆飞鸽自行车，和自行车上那个白衣少年的背影，在我的心中，雕塑成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29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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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 13: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