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真水无香 于 2011-1-2 08:45 编辑
紫珠向春满条红（十二）
——上官云珠轶事
只为她说要去学戏，丈夫张大炎就撕破面孔，用前所未有的恶劣话语中伤了她，用超乎想象的狰狞拳脚毒打了她，更以扔下休书、抢走孩子的非常手段给她埋下了痛彻魂魄的永久苦楚。这天崩地坼一般的暴风骤雨，是她人生第一次所遇，她猝不及防，她被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然而，她很坚强，她终于没有被击倒、没有崩溃，短暂的迷惘过后，她于身心俱伤的刻骨磨难中挺立了起来。一口标准的京腔已学得差不多了，已结交了电影圈里的许多朋友，已顺利通过了华光戏剧学校严格的入学考试，已缴足了昂贵的入学费用，已辞去了何氏照相馆待遇优厚的工作，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已经作出了巨大的牺牲，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踏步电影的门槛上了。难道说放弃就放弃么？不、不、决不！即便张大炎抱着儿子回来了，要以牺牲家庭的筹码继续威胁我、要长跪不起苦苦哀求我放弃，我也决不妥协、决不退却，电影与爱情、家庭不是冰与火的关系，绝不是，要妥协，应由你大炎来妥协，我会无条件接受，大炎，大炎，到关键时候，我坚信，你会向我妥协的，一定会。忽然就想起了在华光戏剧学校接受考试时的那一幕：她是第十三个出场，她注意到那些考官于她上场之前是自始至终地绷着脸，她才上了场，就超乎寻常地赢得了很是热烈的掌声，她知道，这是对她轩昂气质的赞赏，主考官点戏，让她唱一曲《四季歌》，她调整好情绪，敛眉就唱：“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忽然一阵无情棒，打得鸳鸯各一旁……”吐词清晰，词曲合拍，音色和美，情感饱满，唱到动情处，泪光闪烁。一曲毕，全场鸦雀无声，久久沉浸在其中，过了好一会，但见一位美丽的女子从考官席上站起，提着裙裾款款而至，她走过来，张开双手，一下就抱住了韦均荦的肩膀，一面不停轻拍，一面哽咽着道：“好妹妹，你如果早一点出道，《孟姜女》一角就是你的了，你比我演得好，也比我唱得好，你天生是个演戏的料，以后，我可就有了伴了。”竟喜极而泣。韦均荦认得这女子，这女子也是何氏照相馆的常客，是这两年上海滩最红最红的电影明星周璇小姐。周璇身世凄惨，命运多舛，一出生就被人卖来买去，还惨遭了继父的凌辱，乃至她至今都说不清楚自己的出生地是在常熟、常州、无锡，还是江阴，是个苦命而坚强的人，是个令我韦均荦最心服的人，听了这话，韦均荦不禁也流淌了一腔的热泪。场上的这一段花絮，感动了所有的人，一时，“OK！”之声此起彼伏、击掌之声经久不绝。“我是天生演电影的料”，韦均荦一早就坚信“我是天生演电影的料”，此话由红星周璇口中说出来，更证明了自己的感觉一点也没有错。
母亲还在不停地责怪她，责怪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夫离子散、满城风雨才称心！”父亲还在天天提防她，告诫她“不准再犯错啦！你若真去学戏的话，我就用粗的麻绳细的麻绳绑牢你，将你栓在床脚上！别把我的话不当话，我老韦头说得到，就一定能做得到！”两老哪里知道，在此刻，已什么也阻挡不了韦均荦启程从影道路的实质行动了。
在张大炎出走半个月后，韦均荦养好了伤，就瞅了个空档，躲开了父母的看守，从窗口遛了出去，于半道上寻了个厕所，换了衣衫，妆了容，径自去了华光戏剧学校，直到1940年6月21日她在参加完电影《王老虎抢亲》开拍典礼暨新闻发布会后的第二天早晨，才转回了家，回家的路上，她去买了一大摞的新闻报纸。这是韦均荦一生唯一一次弃家出走，然而，她在这一次的弃家出走的每一天里，天天都让邮差去她家中报了平安，只将她的行踪封锁得如一只密封的铁桶，不露丝毫的形迹。
回到家，人犹在门口，她就急急问：“大炎回来了吗？可有他的消息吗？宝宝没生病吧？”父亲不回答她，只高高扬起青筋暴突的手，作势要抽她的耳光。韦均荦的眼泪涮地就涌了出来，“阿爹，要打，你就打吧，狠狠的打，是女儿不乖，是女儿不好，都是女儿不好，女儿该打，可是，女儿没有办法，真的没有办法，女儿实在太想演电影了，实在是太想了啊。”一边说，一边就将脸凑了过去。韦亚樵看定这女儿，不由就老泪纵横，嘴里说着“罢了，罢了”，慢慢就垂下了无力的臂膀。
坐定下来，韦均荦就将报纸从坤包中取出，抖抖索索地递给了韦亚樵，于是，她的父亲就读到了“艺苑新葩——上官云珠”、“倾国倾城——上官云珠”之类的字眼。原来，韦家的女儿韦均荦，已经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变成了一夜窜红的正在喷薄而起的电影明星上官云珠了！
韦亚樵读完，脸孔煞白，他明白，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女婿张大炎已成永远的记忆、外甥张其坚已成永远的记忆、女儿韦均荦已成长泾街上永远死了的人。事已至此，夫复何言？！于是，就反劝其妻“看开点吧，随她去吧，啊？”
聪慧之极的韦均荦，就用这偷出家门三、四十天的办法，将她的另两个棘手对手，彻底瓦解了，从而扫清了从影路上的几个最大的障碍。
2010、12、30
春秋流淌泾河水(已续四，待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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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0-12-30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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