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秦川梦回 于 2024-8-8 18:13 编辑
雪后泥泞的大道上全都是兵。一群像溃兵,乱哄哄地朝东蹒跚,迎面走来的另一队穿着簇新的冬装,扛着长长的莫辛纳甘步枪向西走去。不远的前方炮声隆隆,那里就是前线。 不知何时我已站在一堆废弃的弹药箱上,士兵们纷纷跑来把我围定,个个仰着面孔,希望我说点儿什么。 遂发现这场景怎么那么眼熟啊:日瓦戈医生和伤兵们撤离战场时遇上了前来替换的新兵。 我本该像剧本里安排的那样朝着士兵们振臂高呼:“不要为沙皇卖命了,咱们打回去!” 然则打回去又能怎样?换个地方为克伦斯基,而后高尔察克或托洛茨基打仗?上世纪初俄罗斯士兵的宿命,我一个局外人能改变么? 拜沙皇叶卡捷琳娜所赐,这些士兵看上去虽土头巴脑,一个个却听得懂新诗,俄语恰是我的第一外语,便念了首莱蒙托夫的: “Белеет парус одинокой “В тумане моря голубом……” 我醒了,士兵呀,弹药箱呀,连同我的想法一并不了了之。 叵料次日又做了一个。 泥泞的公路,两边是密密的针叶林,漫天的雪花覆盖了一切。我在一辆老旧的吉斯-5车斗里躺着,如梦似醒。 忽见几个芬兰士兵从林子里跑来。我一激灵,赶紧去摸我的波波沙……士兵的宿命依然没什么改变。人生无解,一切早已注定。 转眼又切换到另一梦境。 黑洞洞的厂房里又忙又乱,其实只我一个,正在校直一根型材,从屋里忙到屋外。 车间副主任在门外独一个坐着,面前是一堆塑料零件。麻将牌大小,方方正正。他把它们码做整齐的一堆,又推倒再码。 他狡猾地望着我,劝我和他一起干。这让我不能不怀疑是个阴谋。 天空出现三道彩虹,又大又清晰。接着井喷似地又冒出无数,一道贴着一道布满天空。数不清的老式飞机:地狱猫、隼式……一架接一架朝我们工厂俯冲。 才看到副主任身边多了俩同伙,穿着清一色灰工装,正忙着架天线。 我想:果然是狗特务。 遂四下里寻撬棍。 醒后以为匪夷所思。盖老夫退避人间纠葛久矣。即便做梦,也该梦些个清凉、澄澈、虚无的,既大且空的东西,怎么还甩不开那些心为形役,来者不谏,迷途其远,死循环似的陈年老套? 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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