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河蚌-赌徒 于 2024-10-4 12:48 编辑
回五莲的大巴车上,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姑娘坐我后面,主动跟我打招呼,说:“叔叔,你是去五莲吗?”她跟我一样,都是去五莲的,怕万一自己睡过头了,想让我下车时喊她一下。这个当然没问题,让我心生涟漪的是,虽然的确四十多了,也多次自嘲人到中年,但当另一个成年人喊我叔叔时,心里还是怪怪的。我侄女已经读大三,她当然也喊我叔叔,但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喊我叔叔,长大后仍然喊我叔叔,我并没觉得自己老了。或者说,她让我觉得自己老了这事儿,更多是通过她自己的长高,而不是通过对我的称呼。我是80年腊月出生的,我家天天还小,但的确,有些同龄人的孩子,都开始读大学了。
表弟开车把我拉回家,叔叔婶子已经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知道我中午在潍坊吃过了饺子和猪头肉,婶子特意做了我爱吃的煎带鱼、肉冻、烤肉和带糖馅儿的鱼饽饽等,还煮了一锅小米粥。带鱼咸了点,但就着喝小米粥就刚好。聊起一个人回家,问天天和叶子,我说没买到票。从年初,我就信誓旦旦说暑假一定带天天回家,后来说十一表弟结婚一定带天天回家,但还是食言了。为了迎接那娘俩,叔叔暑假前把家里进行了改造,刷了墙,装了空调,还将厕所改装了抽水马桶。后来我说叶子和天天喜欢住宾馆,他有些失落,但也没说什么,不想,就算住宾馆也没能回来。好在,我终归是回来了。因为疫情,也有一两年没见了。
跟叶子微信视频,很久才接。屏幕里黑乎乎的,隐约露出天天的笑脸,画面一转,变成了变形金刚。那是9月30日的晚上,叶子跟他在电影院看电影,庆祝假期的开始。简单说了几句挂掉,祝他假期快乐。我那晚没睡好,风雨不小,防盗窗没固定好,一直有声音。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睡着,早上五点四十,叔叔就把我叫醒了。简单洗漱后,他开车带我去三姑家,那是表弟结婚的大喜日子。我们是六点钟到的,已经有些人在了。简单吃了点油条,我就出去忙着接待,还被分配了“挑鞭”的重要任务。二姑家表弟也从北京赶来了,跟我还有其他五个人一起干这活儿。叔叔笑我们说,当年去给爷爷上坟,我们几个都不敢挑鞭,如今胆子倒是大了。
其实心里仍然发怵,但表弟结婚,也无可推辞。好在鞭炮是那种类似大地红的炮仗,跟小时候过年时发的那种大炮仗不同,没那么响。经过一夜风雨,降温十度以上,早晨的风挺冷,我们从村头开始放鞭,一路把婚车迎到三姑家。在这里,新郎新娘下车,在院子里早就布置好的场地上举行简单的仪式。女司仪拿着话筒声音嘹亮,引导着一身闪亮西装的表弟和他那漂亮的湖南媳妇给父母鞠躬,新娘改口喊爸爸妈妈等。跟三姑家“不睦”的大姑也来了,她家大表姐也带着儿子来参加了,谈不上冰释前嫌,至少也算是一种圆满吧。更令我们开心的是,六点从潍坊出发的哥哥一家四口,也赶上了。哥哥家的车,刚好“尾随”婚车抵达。
仪式结束,大部队移师九仙山飞天宾馆,真正的婚礼仪式在那里举行。三姑雇了几辆大巴车,把村里的亲朋好友拉过去,而我们几家就开车过去了。大厅里布置得很气派也很浪漫温馨,遗憾的是,我并没能看到婚礼仪式,因为被安排到包间里陪酒。除了举行婚礼的大厅外,还有三个包间用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一间是新娘的父母,而我所在那间是这次来送新娘的“大客”。客字在这里的发音,是kei, 三声。按照我们这边的风俗,婚礼时大客的重要性甚至超过女方父母,他们通常有两位,由女方舅舅或者姑父、姨父等某一个长辈,带着一个年轻亲戚组成,对男方婚礼办得是否用心有最终裁判权。
当然,如今的婚礼中西合璧,大客的重要性也早已经显著降低了,但陪好他们仍然很重要。我进那包间的时候,就发现除了女方的两位大客,男方安排配合的还有新郎的大伯、三叔、姐夫,以及我哥哥和北京的表弟。新郎的大伯坐主陪,坐副陪的我不认识,后来知道是三姑父的表哥。这家伙也是最让我不满的,按照规矩,副陪是喝酒的主力,但他竟然以开车为由不喝。坦白说,不要说见过,这种副陪我听都没听说过。我哥哥和新郎姐夫都有公务在身,下午就要回去上班,也不能喝酒;没办法,坐大客边上的我,就成了喝酒主力。好在,大客虽然来自湖南,但酒量很一般,我还陪得起。聊得很是热络,我知道他是中学化学老师,贺老师喝高了后,还主动加了我微信,说兄弟你到湖南一定要找老哥。
湖南可以去,老哥肯定不能喊,他是新娘姨父,不能乱了辈分。酒菜自然是极好的,山珍海味都有,比大厅里的标配要强得多。但婚礼最让我高兴的,是开始前,跟哥哥一家还有叔叔婶婶大姑他们合影。阳光明媚,背景是蓝天白云和山外青山,身边是难得凑到一起的亲人。遗憾的是,大大和娘不在了。我跟哥哥单独拍了一张,都不记得上一次兄弟俩单独拍合影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或许是四十年前,我穿开裆裤坐椅子上,他站我身边,背后是当时最流行的假背景——一张喷印了海南椰林风景的画布。那张照片我给叶子看过,照片上的我眉清目秀,两三岁吧。
哥哥一家吃了饭,去叔叔家坐了会儿,就赶紧开车回潍坊了,单位走不开,越是过节越忙。哪怕各种补贴甚至公积金都发不了了,活并不少干。好在,他们那边工资还能按时发,五莲这边有些单位据说工资都开始拖欠了。中午喝多了,晚餐没再去喝酒,我跟北京回来的表弟在叔叔家吃的。婶子做了牛杂汤,买了猪头肉和热乎乎的大饼,我俩各自吃了两碗。乐乐比我们吃得都多,他回家前吃了三碗牛杂。嫂子笑着说,早这么吃也不会那么瘦了。
表弟问我什么时候回上海,我说2日晚上,他惊讶于我这么早,然后把他本来3日的火车票也改签到2日晚上了。他这次是去杭州和郑州出差,然后回的五莲,有一周多没回家了。我从9月23日离家,算起来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就只中秋前回家住了一晚,也很想叶子和天天了。晚上跟天天视频,他已经回到金山,正跟外公一起躺床上看电视。想飞回去抱抱他,告诉他,爸爸这酒量也有给大客陪酒的一天。
河蚌赌徒 2024年10月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