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依水闲云 于 2024-11-19 09:15 编辑
酱油说:我想静静。
一、
当巨大的铁门打开的瞬间,酱油抬头看了看蓝天。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不得不眯起,贪婪的在惨白的日光中观察四周。
一辆破旧的帕萨特停到面前,一个戴大墨镜的男人可疑的探出头,对他吹了下口哨。
酱油笑着跳上车。
“破车还没换?”坐在后座上,随手从脚下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
“破行头还没换?”开车的神经不依不饶的回了一句,随即指指后座上的包,补充了两个字:“换上。”
城市变化不大,还是五年前的样子,但在酱油的眼中陌生了许多。唯有神经还是熟悉的,让他感觉到城市的温度。
“还有这个!”等红绿灯时,神经将副驾驶的蛇皮袋丢给酱油。“五年,五十万,值吗?一年十万?呵!”
酱油笑了笑,并未清点蛇皮袋中的钱。天涯总永远不会让人失望,这也是自己敢替他顶罪的原因。酱油明白,当年如果天涯进去了,这么多兄弟们的饭碗就丢了。而自己进去,天涯总必然会将自己捞出来。而他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五十万!
“袋子里还有张门卡,天涯总给你买了套平层。丫总算对得起你。”神经忿忿不平的打着方向盘。
酱油一言不发。对于那套房子,他并没有什么期待。也或者进去久了,人的脑子会变得木讷,甚至忘了多少人为了拼搏一套房子而掏光几代人的积蓄。
这些年,他要的只是这五十万。
换上神经给他买的衣服,在路过一个垃圾站时,从车窗将自己的旧衣服丢出去。人一下子轻松许多。
“停车!”
“去哪儿?我送你”神经对着后视镜问,用手推了推大墨镜,中指上的戒指明晃晃的亮着。酱油却没看到,执拗的说:“泡妞!要不要一起?”
神经忙不迭的踩了刹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鄙夷地说:“里面学的?”
酱油依然没听到,打开车门,将神经的话关在门内。
二、
神经买的衣服有些肥了,挂在他的身上,像个小丑。
在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四层转角处,门开着,一个涂满绿色面膜的女人上下打量着他,使得酱油越发局促不安。
房间的陈设一如既往。转过小小的门厅,进到一个大房间,木制沙发上铺着一块有年代感的暗红毯子。沙发旁的绿色布帘倒是新置的,将一张单人床隔在布帘那端。
“阿姨。”这句阿姨像嗓子掐细了发出来的,短暂而尖细。
被叫做阿姨的女人,转身走进布帘后,用洗脸巾擦拭着面膜。酱油站在当下,不知是否该坐下,迟疑半晌,方决定站在那儿。
“不是让你别来了吗?”女人擦完面膜的脸,立刻显露出嫌弃的痕迹,那嫌弃中因了几块未擦净的绿色面膜而更加可怖。
酱油深深吸口气,将蛇皮袋放在茶几上,打开来。
女人脸色瞬间柔和了些,示意他坐下。
“阿姨不是反对你们,但你要房没房,要车没车,我怎么能将小静嫁给你呢?阿姨让你出50万彩礼,不算过分吧?我也只是替小静攒着,将来早晚还是你们的不是。瞧你们不依不饶的......”说到激愤处,甚至红了眼圈。
“是是!”酱油忙不迭的点头,松了一口气,向隔壁房间瞟了一眼。
“小静不在。”这一眼没有躲过女人的敏锐,似乎揭穿了一件莫大丑闻似的冷笑。
酱油的脸立刻火辣辣的烫,张张嘴不知说什么,索性站起身来告辞。
“这个也带走。”女人将蛇皮袋递到门口。“小静已经订婚了,你认识,天涯集团的大红人神经。”
三、
当神经赶到私人会所的时候,酱油已经喝得昏昏沉沉。桌上只有一个蛇皮袋,还有小半瓶五粮液。
“通知了?”酱油问。
“所有同学都通知到了。大半夜聚什么会啊?”神经抢过五粮液的瓶子,在鼻子下闻闻说:“还是中国的酒好喝,那些洋玩意儿都是忽悠天涯总那种人的。”
同学们一个一个来,一个个寒暄,酱油醉眼惺忪的看着,自己如同卡在另一个维度,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造!”当人到齐的时候,他将蛇皮袋打开,对着服务员大喊了一声。人就醉了。
越嘈杂的时候,人越寂寞。
越寂寞的时候,越想用嘈杂来解脱,得到的往往是愈发寂寞。
这是一道无解的题。
于是酱油像一个孤独的侠客,在庆祝自己归来的聚会上,蜷在角落看神经油腻地唱那首《走过这间咖啡屋》。
“让东道主唱一个!”不知道谁在起哄,管他呢,爱谁谁。
抢过神经的话筒,扭动着身体唱道:
老妹儿啊 你等会儿啊
咱俩破个闷儿啊
你猜那 我心里儿啊
装的是哪个人儿啊
......
我活着是你的人儿啊
死了是你的鬼儿啊
你想咋地儿就咋地儿啊
月亮它照墙根儿啊
我为你唱小曲儿啊
尾声:
当酱油睁开眼睛时,眼前是一片狼藉。人们早已散去,只有神经趴在桌上熟睡。
有人递给他一杯咖啡,接过来喝了一口,涩涩的苦。酱油皱皱眉头,正要说什么,那人却抢先说:“别喝,还没加糖呢。”
酒瞬间醒了。看着那人将一块方糖丢进咖啡杯。
“你来接神经回家呢吧!”酱油很佩服自己的演技,在静静面前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哪需要我接啊,让他自己走。”静静笑着踢了踢神经的腿,他刺痛的跳起来,见是静静忙赔着笑。
“我们假订婚,否则怎么应对五年的相亲啊。”静静的手搭在神经的肩膀,亲昵地拍了拍。
咖啡中的方糖融化了,闻起来格外甜。
酱油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桌上干瘪的袋子,一拍脑袋大喊:“让那哥几个赶紧回来随礼,特么一顿饭干了我半份彩礼!”
“想啥呢?做梦去吧!”神经斥了一声,抓起外套抢先跑出了门。
门外,神经悄悄将中指上的戒指摘下来,用手抚摸着戒指内部的两个字母,良久后将它从窗子丢了出去。
那枚戒指飞出了一个很美的抛物线,如同流星,转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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