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是我婆家村的邻居。我住在婆家照看儿子大宝的时候,她住在娘家带她女儿梦凡。
她没读过几天书,二十几岁的她整日在村里,她外貌穿着给我的印像,还有谈吐行事是还不如我妈那辈人年轻时髦。细问下来她只年长我两岁。偶尔去她家,院子采光不好,屋里总有阴郁压抑之感。
不多久从邻居嘴里大概拼凑了一个完整的她的家事。她父亲阳刚不足阴柔有余,她母亲在生了俩女一儿后愤而离世。她的姐姐还未成年被同村叔叔哄骗怀也服毒自尽。她照顾爹拉扯大弟弟。就是婚后,她也把大多时间精力放在了照顾娘家人这边。导致婆媳不和,老公也移心别恋。
我是眼看着她娘俩被第一任丈夫抛弃,那丈夫娶她确实委屈了。然后,她带着女儿再嫁,再再嫁。
十六年后,梦凡上高中,和大宝一样读一中,本县最好的高中。她来县城联系我,来我家买了牛奶买了水果。我喊她女儿:梦凡。她慌忙纠正:可不敢叫梦凡了,孩子改名字了,叫彤彤。
然后她又说,你表姐家闺女叫李彤,张校长家闺女叫张彤,我琢磨着叫彤彤能改命。梦凡梦凡一听就烦,老王家叫梦洁的那个命也不好。
大宝对这个彤彤毫无好感,周末让他约着来家吃饭,他是一次也没做过。
有一次,给大宝送遗落在家里的课本,我忘记带家长出入证,正好,红要进学校给女儿送东西,我就托她一块带进去。
晚上大宝回到家具体咋说的我忘记了,大意是他感觉很没面子,和很多同学解释她不是他妈,连亲戚也不是。
大宝读大学那年,红来我单位找我,背着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大的迷彩背包要来投奔我。
我问咋了,她说和彤彤后爹因为女儿学费起了争执她说不过了,要离婚。又说反正你也是一人在家,先在你家过渡几天,找到工作再搬走。
当时我一听就懵了。我是一个多么不喜欢被人打扰的人,要在我家住下?
我也不好开口拒绝啊!怎么办?还好我刚上班。
她把背包往我办公椅后面一扔说去逛逛商厦买几件衣服,等到点和我下班一起回家。我正愁如何拒绝她呢,一个小时后电话响了,她在电话中说在商厦洗手间把脚崴了,让我去帮她。
我匆匆赶去的时候,进了商厦门我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她拖着好几个购物袋在过道上爬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地上的她。我上看了看她脚腕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我问咋回事,她说出洗手间门忘了有三层阶梯了,直接迈下去,然后清晰听到“咔嚓”一声。
她要爬出商厦!她要去我家!她要去我家养伤!
我一听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行,我总不能看你爬三楼去,我照顾不了你,我得给你打120,看着像骨折你得住院治疗。
把她送进骨科病房,让她给老公打电话她不肯,让她给弟弟打电话也不肯。
我只得去走廊把电话打给我婆婆,想让婆婆转告她家人来医院照顾她。我婆婆一听就急了,说她把老公给捅了跑了,老公的家人们正在她娘家闹腾要人呢!婆婆说你小心人家把气撒你身上。
我伙呆!
回到病房,我阴着脸对她说,夫妻吵架还带动刀的啊?能将就过就过呗。
她说:我为啥非得跟他?县城里有钱的男人到处是。我说了一句:是,到处都是,可是人家为啥找你!下一句:毕竟谁家也不缺妈。我没好意思说出来。
随后,她弟弟赶来把她背走了,还有那个迷彩行李包。住院费我都垫付了,硬是要她回家静养。
一别又是多年,孩子大学毕业了,都。
昨天,我在刷抖音视频,无意中竟然刷到她在开直播。乌发见白满脸皱纹,背景是农家小院,喊宝爹来看。宝爹问我:她这是在哪?还是姓郑的那家还是又换了一家。我回他,我哪知道呀?
我听了一会儿她在直播间跟另一个女人连线聊天。她说:不干活的时候哪里也不疼,一干活哪也疼,啥也干不了,不知道的还不认为我是装病吗?另一个女人说:我也是浑身竟病,白开水是一口也咽不下,我买了苹果冰糖煮水喝......
然后是俩女人长吁短叹唉声叹气,听得我大好的心情忽然就暗沉了下来。
赶紧从她直播间退了出来,去阳台修剪花草,看书,喝茶。
一想到她,我就想到黑白电视中黑白灰的场景。遇到她曾让我困惑,让我思索,现在社会怎么还会有这种灰暗老式的人生?她的出现是为了反衬平凡如我或我们的日子还算光鲜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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