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街坊王长远,一辈子光杆一条,很早就与两个哥哥分门另住。大嘴流涎,满嘴的稀牙,说话连语子,边说边不住地吐口水。十冬腊月不穿棉裤,上身就一光筒棉袄,颜色说不清是黑是灰,前襟灰尘油渍涂得像上过桐油一样。
我小的时候,王长远就已五十多岁,他有一门独份生意---杀狗卖狗肉。听老年人说,他解放前就干这生意,还坑害过日本鬼子,这都是后话。大食堂散伙后,王长远又重操旧业,下乡买狗,回来弄死,剥皮,煮肉,然后沿街叫卖。
王长远下乡买狗,咯吱窝夹着一个铁丝套子,满街的大狗小狗一起朝着他狂吠,就是不敢欺身向前。哓哓得烦了,王长远就回身跺脚。胆小的狗惨叫着跑了,胆大的狗依然尾随不辍,王长远就把腿伸给狗,嘴里不住地说,给,给,啃去吧。不是小瞧你,给你一百个狗胆也不敢上来 !王长远再往前走几步,那狗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半晌时间,王长远就牵着一条大狗回来了,铁丝圈儿套在狗脖子上,大狗四肢坚拒不肯跟从,王长远就把铁丝的这头攀在肩膀上,像船夫拉纤一样拖狗前行。进了街,街上的大狗小狗一律噤口,伏在巷口家门前,畏索地看着王长远走过去。
到了家,王长远把铁丝穿过门楣,用力一拉,狗吊起来了,铁丝拧了几圈,固定好。进屋里舀来一瓢凉水,一手捏紧狗嘴巴,瓢里的水对准狗鼻子一溜溜灌下去,只要狗还会出气,水就不停地灌,鼻孔不冒泡了,狗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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