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薛痒 于 2025-1-9 22:53 编辑
疫情期间,我妈同时养了两只小猫,一只小黄,一只小花,是一对亲密的姐妹花。两只猫都是养老所的小老板在路边捡的,他知道我妈喜欢猫。
小老板从做护工的时候我妈就喜欢他,说他很会照顾人,心细。他一直很感激我妈对他养老事业的支持,当初他的养老所只有我妈一个人,现在机构里已经有20多个人了。
我在网上买了两个猫屋,不过这对姐妹不肯分居,总要依偎在一起睡。
小花虽然比小黄大几天,但却只能做妹妹,因为先天视力不好,胃口也不好,弱弱小小,小黄很活泼,也很聪明,也就主动承担起做姐姐的责任。
白天小花跟着小黄晃晃悠悠地在院里跑,晚上小花钻到小黄怀里撒娇,看它们彼此很依赖的样子,我妈也觉得温暖。每次跟我视频的时候,都会告诉我两只小猫的情况。
小时候家里几乎没有断过猫,所有的猫都只有一个名字:过来。只要叫一声过来,过来就过来了。
我印象中有一年家里甚至养了十几只过来,因为猫妈妈很能生。不过这也许是我做梦,在异乡的时候,有过几次做梦梦到家里许多猫。
这些小生命并没有一只老老实实待到寿终正寝,不是莫名丢了,就是半道死掉,那时候流行给耗子喂毒药。丢了会好一些,不用看到我妈的哭泣。
小时候我总觉得养猫是一件很婆婆妈妈的事,所以对猫很无礼,经常会揪着它们的尾巴甩,家里的猫只要看到我就会钻到床底下。可能因为我的残忍,过来们就被迫离家出走了。
但是有一只猫在我的暴力阴影下顽强地生活了三年,搞得我也不好意思再欺负它。
有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它告诉我,坚持不下去了。它吃了毒耗子。
那天的阳光很好。我看到它躺在门口地板上,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我走进它,叫它,过来,它也会轻轻颤动一下。我捧起它的头,看到它的瞳孔像是黑色的玻璃珠。它冲我轻微地呛了一声,也许是打算跟我告别。
那是我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渐渐消失,面对这年代久远的死亡,我不记得当时有没有哭,但我妈肯定是哭过了。
我妈告诉我说两只小猫是如何可爱。每次她在院里进行康复锻炼的时候,两只小猫都会在她身边跑来跑去,会很好奇地用爪子去抓她手中的拐杖。
它们很快长大了,小黄的活动空间变大了,开始尝试去外边玩。小花跟了一次就没有再跟,它可能胆小,也可能觉得自己太笨。不过它总是守在大门口等候小黄回来。
小黄经常会从外边叼来一些奇怪的玩意,可能是一个线团,也可能是一片羽毛,一根骨头,热心地送到小花面前。每次小花都会笨拙地拨弄一会儿很快便兴趣索然,大概只是出于礼貌性的安慰。
有一天,小花在大门口一直守了很久很晚,还是没等到小黄,它慢吞吞回到了屋子,冲着我妈微微地叫着,似乎在请求帮它找回姐姐。我妈无奈地说,等我走路没问题了就找它,睡吧。它便不声不响爬进了猫屋。
第二天,小老板说在门外的公路边看到了小黄的猫皮。
小花依旧会每天在大门口蹲上半天。到了天黑再慢吞吞回去,冲着我妈微微叫几声,然后爬回自己的小屋。姐姐不再给它舔毛了,它开始学会自己舔了。
2022刚过完春节,小花也出了问题,一吃东西就吐,只能喝一点水。
疫情期间宠物店不开门。我妈还尝试着让我弟弟在网上找了一些偏方,都没什么用。
小花越发瘦小,视力也更差了,我妈锻炼的时候,它还会在一边跌跌撞撞跟着。然后,又跌跌撞撞蹭到大门口,待到天黑。
生病半个多月后的一个晚上,小花在碗里抿了几口水,然后慢吞吞地爬进了猫屋。第二天它没再爬出来。
我妈说,她不再养猫了。不过我回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一只大黑猫在我妈的房间来回穿梭,我说,这不还养着呢?
我妈平静地说,它不是我养的。我说,这跟你养的也没什么区别,你给猫放了两只碗,一只碗放吃的,一只碗放喝的。
我妈摇摇头笑了,不是我养的,我从没叫过它“过来”,所以它哪天死了,我也不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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