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午一点半。几百年没联系的有期突然找我告别,说是我家教授工作变动请辞关天暂别六星,她要追随而去。听闻噩耗,无限伤感,手里捧着书都看不清字。别、别别误会,不是哭得看不清,是再也没法静下心来。看到下句忘上句,完全看不进去。
意识到这点自己吃了一惊。想起大前年刚回来,不知因为包庇哪个逃犯让教授受了委屈,半个月都不肯登录。我翻遍各版寻找无着,只好自己写个《老梁之死》以死谢罪,才消了她心头之气。但这一次,事关党国大业黎民福祉,就算我跳进绞肉机化为齑粉,怕是也不中了。
我跟教授其实分歧很大。我算批评者她算建设者,我觉得她是粉红党她觉得我是哼锅党,没少以她作筏子举一反三千。教授修养好,受气也从不表露,慢悠悠用她的绣花针七拐八弯地点我痛穴,气狠了便不做声。除了涵养,她的风采、学识,也是我无法望其项背的高度。
所以,我很钦佩她。因为没系统学习哲学理论,我倒没有老高那种强烈的绝对真理观和挽救国民的使命感,觉得在论坛上,无论粉红或者哼锅,保持对话的理性比实际的观点立场更加重要。如果观察现实放眼周边,会发现几乎我们认识的一大半人,他们的观点都是趋近粉红的。我们的领导、同事、哥们,甚至家人、孩子……我打击海盗几人,并非因为他们的观点与我分歧不合,而是那建立在观点分歧上的穷凶极恶、不肯好好说话的态度。
拍了好几次教授,也经常被教授的绣花针戳得浑身刺挠,但我们从不恶言相向披头散发。除此,我大概是论坛上少有的几个能专注认真读她文章的人,很多人觉得她过于古典,佶屈聱牙。但,她的文章是真正的好啊。
没想到她说离开会让我如此伤感。在个人情感的表达上,我也算从不好好说话的人。这消息让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流失。人类的词汇量太少了,没法描述我此刻哭笑都不得的复杂心情。
二
除了不善表达之外,我的表达方式可能也有问题。因此,我又干了件自作多情到狠扇自己几个嘴巴的蠢事。人生经验里也新增了一条:任何变化都是瞬间发生的。
明白这一点多么重要啊。过去我总以为,一切都是缓慢的。像歌里唱的那样,阳光下许多故事,缓缓酝酿。只要是缓慢的,就总会有机会去弥补、去解释、去纠错、去巩固,就像我每天听着最美的歌声,看着窗外的树先生慢慢变绿、长叶,到亭亭如盖;就像啃了一口的苹果,慢慢变色、长霉、干瘪,最后被菌丝全部覆盖;就像认识一个人,慢慢观察、沟通、磨合,最后成为兄弟、朋友,心无芥蒂。
但其实就是一瞬呐。懵逼不。
醉笑有次反省说自己是讨好型人格,我说其实我也是,而且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我习惯把一切埋在心里,不让那影响我去讨好他人的坏思想偷偷萌芽。心里有个坟,埋着我的魂,即使需要发泄的时候,我也是刀口向内拿自己出气,绝不肯让我在意的人感到半丝不悦。
我对所有人都真诚,惟独对自己,虚伪透顶。
这是不对的。我得再扇自己几个嘴巴。午休以后,就该去美美地吃顿晚饭了。只有吃饭是自由的,我不用讨好盘子里,那些红烧清炖的鱼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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