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张雪峰,放K签证,招聘会现场硕士博士摩肩接踵,国内大动作频频,各路有名无名的嘴轮番解读,但对在雅加达出差的我来说有些事知道就好,不能多想。普通人想太多了累,也想不明白,而我不想为这些更累,我已经很累了。叶子也累,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一个人撑着那个家,上有老下有小,自己还有病。她有着宏伟的财务规划和对未来的预期,差的就只是我多赚钱了;就像她对天天的未来有着极其诱人的设想,差的就只是天天拼命努力和天赋了。最小但最累的自然是天天,11岁的初中生,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外,还得为父母的期望,自己的房子车子,女朋友的、岳父母的……
千里之外,我跟领导同居了,跟着他住进了一千多一晚的五星级酒店。“你来住一次,肯定就不想回去了。”他这么诱惑我说。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拒绝了两次之后,从了。由奢入俭难,我其实不是很想去,最开始是找了跟其他基层同事同甘共苦的理由,但两次三番邀请,再不去就是给脸不要了。确实很舒服,尤其对比那汉庭都不如的上一家。早餐也丰盛,种类有几十种,虽然我爱吃的并不多,至少牛肉管够。领导说不用我分摊房费,他就是找个人聊天,也见不得我在那边吃苦。我也没准备付房钱,不过这几天吃饭都是他付钱,这个回去还是要给他,抠门可以,有些便宜不能占,不想把人做得太小,否则我努力赚钱干嘛呢?
跟家里视频时,天天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他语文考了全班第四,比前三名就差一分。这让我很震惊,我印象中他的语文在小学时也就是班上十名左右的样子,进了初中后他们这个班很强,我是做好他语文在班上中游的准备的,没想到,竟然这么能打。叶子和他到底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问,夸就是了,这时候重点是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一方面把他捧到天上,从天赋到努力全方位肯定,另一方面立刻许诺和画饼,说回去就奖励云云。我对他语文是否真长足进步并不清楚,但我清楚的是,人这辈子值得开心的事儿并不多,一旦有,聪明的做法就是赶紧开心,毕竟下一次不一定啥时候呢。有了语文这个分数,他初中这第一次考试,是有望冲击全班第一的。
当然,比全年级第一更让我开心的,是我们一家三口都不觉得他数学考96是个问题,虽然隔壁班有好几个考满分的。他数学很强,这是我跟叶子公认的,不管他当下考几分,都不会动摇我俩对这事的认知。信任对于幸福感是很重要的事儿,怀疑也是,当然,我是说那种悲观的,觉得现在的幸福可能转眼就没有的怀疑,它能让我对当下更珍惜。世上烦恼太多,我尽量呵护自己和家人的好心情。毕竟,也有一些值得开心的事儿,这次撤展就很顺利,两个小时搞定,大家分头回酒店休息。当地经销商说晚上请我们吃海鲜大餐,结果去了发现就是一个家常小酒馆,菜的味道不错,但距离大餐的想象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在,业务合作谈得还算顺利,颇有郎情妾意。
29日是我们离开印尼的日子,在这边的几天都挺好,很难想象前几天新闻里还在报道当地骚乱多么严重。早上六点醒来,下楼去塞了些牛肉、叉烧包等扛饿的,喝了杯牛奶还顺了个红苹果,开始用GRAB叫车。叫了一辆,问我是否有高速电子卡,他的没钱了,我说没有,他说你取消订单吧。再叫一辆,仍然是同样的问题,不过他没有让我取消订单,而是过来接了我们出发。这两者的区别是,第二次叫的车我出家比较高,比前一辆高了四成。我以为他会找银行取现金给高速卡充值,没想到他的解决方式是——不上高速。那车就在各种乡间小道上疾驰,好几次跟对面的摩托车和农用车擦肩而过。我很担心有点剐蹭事故之类的,因为在田间地头,我估计GRAB也叫不来新车。
幸好出发的够早,11点的航班,我们提前两三个小时到了机场。T2航站楼很小,装修倒是颇为别致,更令人惊喜的是,时而有中文播报。等到10点钟,按说我们要开始登机了,电子屏上也显示我们的航班状态是boarding,但却不知道飞机在哪儿,登机口也没有服务员。绕了一圈,总算找到一个工作人员,他漫不经心地指着窗外一架飞机说,那就是你们的航班,有点故障,我们刚加了另外一位资深工程师来修。我跟同事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看着窗外的他们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搞定了,几个人在那儿微笑着合影留念。差不多12点的时候,广播开始登机。机舱里没开空调,热得跟蒸笼一样,在里面坐了十来分钟后,飞机开始发动,然后一阵锯木头一样的刺耳声音传来......
两位穿马甲的工作人员登机,飞机开始二次检修,所有人提着手提行李先下飞机。有一对老头老太太走我前面,带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下飞机的台阶和去航站楼爬台阶时都很吃力。我想过要帮他们搭把手,但终于没有主动开口。叶子对此三令五申过,类似情况帮别人,必须等对方先开口。他们不说,说明他们还不是那么需要;其次,她主要是看过一个短视频,说有人帮人拿箱子曾经犯罪,说是帮着搬运那啥品。我不知道那事真假,但我不敢以身试法。电子屏上,最开始航班是显示延误,后来干脆不显示了,类似眼不见为净。没有服务人员告诉我们后续怎么办,大家都很懵。有二十分吧,来人告诉我们,换飞机了,新飞机大约1点半起飞。
整个过程,算是焦急和庆幸并存。下午4点新加坡飞上海的航班铁定赶不上了,后续可能还要在那边住一晚上,烦躁是有点的,觉得运气不好;但也明白,总比上天了才发现故障好,某种意义上感觉上天两次救了我。事就是那么个事儿,关键看怎么想。又一个多小时后,换登机口,上摆渡车,去另一个航站楼上新飞机。到了飞机边上停下,下雨了,且越下越大,直达暴雨级别。最开始还能看到前面摆渡车上的人打着伞上飞机,后来干脆舱门都关了,所有人都在等雨变小。等了四十多分钟,雨小了,上飞机,总算起飞了,时间是下午3点多,比原定时间晚了4个小时。
亚行的空姐开始发饭,我坐最后一排,飞机轰鸣声中,听她那英语很费劲。我要了一份鸡肉饭和一瓶水,同事也是,但我俩都没准备现金,他们说可以刷卡,但我俩的visa卡都刷不了。我尴尬地把到手的饭退给他们,空姐示意空少检查一下是否已打开。我撕开了一侧的密封条,盖在饭上的锡箔没动。空少无奈笑了笑,大致意思是不影响售卖。这时,靠过道一位古铜色皮肤,花白头发和胡子,身着暗红色短袖T恤的魁梧大哥突然把饭从空少手里拿过来,笑着递给我。边从口袋里掏出现金,示意他替我们买单。尴尬、幸福,除了thank you 却不知道说什么,我从没有像那一刻那样觉得应该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
下飞机,我叫住大哥,说能否合张影,他笑着答应了。我说我要告诉我的家人和朋友,我在天上遇到一个多么好的人。他是一个印度裔的新加坡人,不得不说,他至少在当时极大改善了印度人在我心目中的印象,甚至让我为自己过往的一些言论有点羞愧。很多事,自己多出国走走,亲身经历后,感受跟网络里的确不同。就像印尼,没来之前,我都不知道他们这边竟然看不到绿灯,只有黄灯在那儿闪烁,过马路靠的是英勇。
河蚌赌徒 2025年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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