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蜀道人生 于 2011-1-2 20:48 编辑
下班路过超市的时候，他看见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圣诞树，猛然想起今天晚上是平安夜，屈指算算，已经有六年没过圣诞节了。早上办公室那几个年轻人嚷嚷着要去happy,叽叽喳喳说笑打闹着，只有他和梅子没作声。
什么日子对他来说都已经一样了，只有当身临其境看见了在白雪中闪着迷离光芒的圣诞树，才又让他想起过节的滋味。
他推着那台破旧的老自行车来到存车处，把车锁在一群漂亮轻便的电动车中间，跺两下脚抖了抖积雪，习惯性的走向商场旁边的广告栏。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他摘下手套，用几乎冻僵的手指在拥挤的广告贴中揭下一张已经残缺不全的纸。
“2004年12月23日晚8时……超市东侧十字路口……交通意外……女儿当场死亡，妻子重伤……肇事车辆逃逸，恳请知情者……有重谢……电话131……”
他盯着那张纸看了几秒钟，然后把它揉成一团，塞进垃圾箱。
商场一向是他不喜欢的地方，空气里充斥着燥热烦闷，让他有点眩晕。他拿着一个盒子走向收银台，看见梅子正在一位收银员的帮助下，往袋子里塞东西。梅子抬头看见他，莞尔一笑说，来给嫂子买圣诞礼物吧？他点点头。
梅子的东西实在太多，他帮着拿了两个袋子，两个人一起走出商场。一到外面，欢实的雪花打在脸上，让人格外舒服。他把自己的盒子放在前面的车筐里，梅子的东西放在自行车后架上，两人一路无言。他知道，明天圣诞节，梅子一定想她的女儿了。离婚的女人，心里无时无刻不惦记着自己的孩子，每周就盼望见面的那天。
他和梅子都是没有多少话的人。他上下班必经梅子家楼下，有时梅子说不爱等公交，就坐他的车子。
梅子坐在他的车后面，途经颠簸处和他偶有身体的接触，让他想起自己和妻谈恋爱的光景。那时他不这么少言寡语，常常和他没过门的妻开一些荤素搭配的玩笑，或者制造一些紧急刹车的动作让妻柔弱的身躯紧靠在他的后背上，那种温软的感觉让他很惬意。可是现在这些离他已经很遥远了，只有载着梅子时才会让人想起。于是他索性想像着是载着妻的，在那个华美的年代带着幸福和快乐在铃声中穿行。
这车子实在太老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有次梅子问他，这车是哪捡来的？绝版了吧？他笑笑说，结婚之前买的，那时刚参加工作不久。梅子没再问下去。
这辆车曾经尘封多年。那年他卖了房子，收拾地下室时发现了它。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积满灰尘，车圈和车把已经生锈，车胎也没气儿了。他换了新车胎，打足了气儿，又给链条和轴承上了油，就骑上了。骑着车挺方便，下班可以拐到菜市场买菜，可以不用等公交车，有什么急事骑上就走。
到了梅子家楼下，看见她笨手笨脚提东西的样子，他又无奈又好笑，帮着梅子拿上了楼。
梅子的家不大，但是整洁干净，还有一种独身女人特有的清香。他坐在沙发上感觉有些累。他本来是想放下东西就走的，可是看见梅子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渴望，让他不想拒绝。
梅子沏了一杯茶给他，幽幽碧螺春的香味撩人鼻息，沁入心脾，有点像梅子。他很想和梅子聊点什么，但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有点尴尬，走到窗台前向外望着，这个城市在夜色笼罩下霓虹交织车流如梭，让他有些茫然。梅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
忽然，他瞥见了窗台上放着的那几张广告贴。
梅子，不用再贴了，六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不再抱任何希望。
梅子眼圈发红。我只是想，冉冉那孩子太不幸，她那么小就……而你，也太辛苦……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梅子白皙的脸颊流下。他用手指轻轻为她擦拭。这么多年来，梅子一直坚持着寻找那个造成他不幸的人，甚至在他放弃之后，梅子依然坚持着。
他把梅子揽在怀里。梅子的脸颊光滑火热，柔柔地贴在他的脸上，让他忍不住想用唇去爱抚。
一颗烟花呼啸着飞上夜空，又华丽的散开，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他回了一下神，松开手臂说，雪停了，我该走了。
路上的积雪不算深，他骑着自行车飞快的往家赶。他要把圣诞礼物快点送给他的妻。
深夜，妻依偎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大大眼睛的芭比娃娃喃喃自语：冉冉不哭，冉冉乖，妈妈给买圣诞礼物好不好？冉冉真乖……
他抚摸着妻的头发。女儿没有了，他倾尽所有把妻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而她，知道再也看不见可爱的冉冉时，就变成了这样。
妻进入了梦乡。六年来，从没像今天这样满足。
他想起在那个柳芽刚刚泛绿的春天，他骑那辆二八大车，前面坐着女儿，后面坐着妻。女儿兴奋地张开小手不停地挥舞，大声的欢呼：爸爸好棒啊，能带着我和妈妈一起飞……爸爸，妈妈，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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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1-1-2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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