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生日面
昨天是我身份证上的生日,说实话,这个日子于我而言很莫名其妙。我好像记不得是哪一次人口普查之后,粗枝大叶的我发现自己身份证上的生日就匪夷所思的变成了“5.18”,为此我曾经求证过派出所,他们说要修改回去很麻烦的,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我自己把自己的生日改了。有一天夫人愤愤不平:“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木头,生日都让人家改了,到退休的时候还要晚退两个月,多交两个月的保险呢。”我一直很清楚的记忆着自己的生日是三月十二,怎么就搞到了五月十八,我真的一头雾水。
好在我确实是一个粗枝大叶的木头,丝毫没在意这种修改到底会给我带来什么。如果不是昨天朋友们纷纷的祝福祝贺,我真的没把自己的生日当成一回事。而且说实话,我从来都很看淡自己的生日。有点夸张的说,从家母80年过世至今大概有二十年的时间了,我几乎也就没过过生日,每次夫人总是要给我张罗生日的时候,都会被我拒绝,时间长了,日子久了,我不过生日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当然,所以不过生日,还是因为心中一个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一九七九年我二十一岁,参加工作已经四年了,那时候我工作的单位在小三线,距离家所在的城市至少有三百多里的路,那时候我们不休星期日,休“大礼拜”,所谓的“大礼拜”其实就是把一个月的几个星期日都放在每个月最后的几天集体休息,每当这个日子,工厂会用七八辆车把我们送到距离工厂五十多公里的一个镇子上的火车站,然后我们在那里坐火车回家。
我那年二月份回家的时候,春节刚过,家母就因病入院治疗了一个多月,事实上那个时候老人家的身体就已经很危险了,我回家休假的时候母亲刚刚出院。临走的那一天母亲喊着我的乳名,嘱咐我:记得三月十二的时候吃碗面啊,别忘了自己的生日。望着老人家几乎无血色的脸,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一年以后的三月,单位已经回迁,我已经能和父母一起生活了。身体一直不太好的母亲坚持着为我和父亲做饭,我生日的那天,她擀了一大碗“长寿面”,下班回家的时候,看到饭桌子上的那一大碗面,我实在无法想象出已经没有什么气力的母亲还惦记着她小儿子的生日,还拖着病体为儿子做了一碗生日面,那碗面我几乎是泪水模糊着吃掉的。这就是妈,不管在什么时候心里装的永远是孩子,这就是母亲,不管自己有多辛苦,永远惦记的是这个家。也就是在我22岁生日不久,五月初,老人家因综合病症并发而辞世。
送走母亲的那天,我孤独的一个人坐在屋外道边的石头上,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和绝望,也感到无法言表的苦楚和哀伤。没有妈妈的家,永远不会完整。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有意无意淡化了对自己生日的期待,我甚至回避这个日子。
几十年转眼就过去了,当我也步入中年,老年的时候,当我也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妻儿老小的时候,倍感母亲之玉我人生的分量,和永远无法替代的位置。这种情愫我会一直带着,直到我的人生终点。
相比于被修改的乱七八糟的生日而言,我每当这个日子来临的时候,总是会想起母亲拖着孱弱的病体为我做的最后一碗生日面,想着就不觉间泪流满面。
忘不掉,真的忘不掉。
2010年5月20日星期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