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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老了,扶墙走路,已踏不出脚步声”。这是一个农民工感人肺腑的短诗,每次看到这只有三句话的诗,我都心酸不已。
一
休假的时候,领着父母去了一趟崆峒山。
母亲自从退休之后,就一直在家里给哥哥带孩子,很少有外出旅游的机会。母亲身体不好,天一冷,气管炎就犯,基本一个冬天都不下楼。母亲能出来的时间,也只有在暑假了。孩子们也都放假了,我趁着休假的机会,带他们出来散散心。
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让母亲好好休息几天,吃好住好玩好,让他们心情愉快。
第一天到了平凉,我怕母亲旅途太劳累,就安排他们先住下,第二天再出游。母亲一直在埋怨我住的太贵,她节俭惯了。其实也就是普通的标准间而已。
晚上带他们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母亲不敢多吃,总怕花费太高。我故意生气,说钱都付了,你不吃才是浪费。但母亲说她胃不好,晚上不敢多吃。我和父亲面面相觑,没有办法。
第二天我们包了车直接上了崆峒山。到了这里我才后悔了。母亲根本上不了山。她的腿一上山路,就开始疼。她说,最近总感觉腿软。那天有点下雨,母亲还滑了一跤。幸亏她用手撑住地面,要不后果不堪设想。母亲让我们去玩,她坐在山下的茶座里等我们。母亲说虽然她没上山,但还是很高兴,她看到孩子们玩的高兴,比什么都强。我看着头发渐白的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二
这几年,母亲的耳朵越来越不好,总是听不清别人的话。那个耳聪目明的母亲已经永远不再,让女儿无论如何都感到一种无边的伤感和痛楚。
很多次我跟她说话,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人老了,肚子怎么样,吃饭还行吗?可是母亲听不见我问的话。母亲就那么倾着身,侧着头,一副很费劲很着急的样子,不断地问着我:“你说啥?你在跟妈说啥呢?你大声点儿,妈听不见。”母亲一边问我,一边责怪着自己:“你说说,这人老了还有个啥用,连孩子的话都听不见了,咋还不死。”
我说:“妈,你不要着急,我大声点儿跟你说,你总能听见的,你就是永远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要你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坐着,坐在家里,女儿就永远还能看见妈,妈也能看到女儿,我什么时候想妈了,我还有个妈家可回呀!”
其实我说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可是母亲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曾经是多么喜欢听到女儿的声音,多么高兴看到女儿来去奔波的身影,就连我咳嗽的声音,我回家的脚步声,母亲都能听得出。她早早地出门来,静静地站在门外,像一幅春日里温暖的剪影,就像恭候一个贵客,恭候一个外宾,来迎候着我。踏着母亲那一缕缕温暖而慈祥的目光往前走,当女儿的永远都是那么骄傲,永远都是那么自信,就像身上插上了轻盈的羽翼,心里盛开了春天的花朵,那个引我走路的向导,那个扶我成长的园丁,就是母亲。可是现在,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守在大门外,老远地就张望着我的母亲了,她总是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或是躺着,全然失去了过去的活力。
我再也听不到母亲热切的呼唤和关切的问候,我的心孤零零的,就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我突然有一种担心,但我又不敢再往下想。我多么希望母亲还能站在大门前来迎候我,问候我。我知道,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享受到的至高礼遇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礼遇可以与此媲美,那种感觉,只有从母亲那里能够得到,除却母亲,再也无处寻觅,就连父亲,感觉也总是没有那么细腻,没有那么让女儿感到无微不至,贴心贴肺。
三
母亲的胃也越来越差,能吃的东西也不多,以前她爱吃肉,现在吃一些就很难消化,只能吃一些蔬菜,喝一些粥,一点凉的东西都不敢吃……她的脸以前是圆的,现在脸颊明显消瘦多了。以前母亲的头发总是黑黑的,现在也白了。以前她走路总是很快,现在越来越迟钝了。
想起小时候,我常常觉得母亲很胖,力气很大。母亲是个造纸工人,那时候常去她的车间看他们在轰隆隆的机器旁边造纸,母亲是车间主任,嗓门很大,那时候她穿着雨鞋,走起路来很有劲的样子。有时候看她搬很重的东西,却很轻松的样子。我常去给加班的母亲送饭,父亲总是给她盛满满一盒的饭,她都吃的很干净。看母亲饭量很大吃饭很香,我总是馋的也要吃她的饭。
母亲的身体在我的记忆中一直很好,经年累月的很少伤风感冒,肤色总是白里透红,做事一向干净利落,以至于在家做小孩子时,我们兄妹从来不用做任何家务事,母亲三下五除二,一切就都妥当了。后来我们长大了,成家了,有孩子了。母亲又开始给我们照顾孩子。
只可惜这记忆相当久远,不知从何时起,母亲开始有了慢性风湿性气管炎,再以后身体越来越不济,哪怕一个小小的感冒也能折磨得母亲一两个月寝食难安.
我想伺候一回母亲,但我做饭菜永远没有母亲做得那样香甜。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手擀的汤面。火起来了,母亲往锅里滴几滴麻油,就几滴,再炝几瓣葱花儿,炒几根匀溜溜的土豆条,卧一只家鸡的荷包蛋,然后把擀得柔韧的面条下进锅里,没有酱油,好像清汤淡水,可是那个香哟,我恨不得一口吞进肚里去。上千元的饭吃过,可我立马就记不起它的滋味,而母亲的那一碗淡淡的汤面,却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最香甜的美味,成了我生命中永远的盛宴,已经深深地融进了我生命中的血液,再也不可能随风飘散。
四
我一直以为母亲是不会老的。从记事起就觉得母亲是这样不停的劳作着,缝缝补补,扫这擦那,似乎有永远干不完的活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已成为习惯。可今天却突然发现那完全是一种错觉,母亲原来在一天天的衰老!当一切都好转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再年轻!于是我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悲戚和恐惧。虽然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我不敢想象,假如我的生命中没了您,我还能不能活!
母亲老了,人生的遭际和岁月的风霜无情地抹去了她美丽的容颜,无情让她一天天走向衰老,我却无力为母亲挽回些什么,我有太多的悲哀,生命是多么残酷啊,为什么没有一种药能让生命不要老去呢?
想起了于文华演唱的那首歌《想起老妈妈》,“……想起老妈妈/如今她在乡下/一年四季从春到冬/霜染了她的白发……想起老妈妈/如今她在乡下/晚睡早起忙里忙外/一辈子淡饭粗茶……”,哼着哼着,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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