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
时间改变人的方式不是雕刻,是打磨。一切都在不动声色中进行。既然是打磨,人大抵会变得越来越恍惚圆润,更加像一枚棋子,也更任由时光的摆布。
我对时间的臣服是忘记,对时间的嘲弄也是忘记。想不想忘记的事情最终都会在遗忘之渊沉底,剩余的太少,丈量不出时光之远,只让人觉得一生是多么迅忽。
我对一些事情也忘记得更迅忽,尤其“日光底下并无新事”。但对一些人,还能长久地记着,还会记得更长久。那是些曾与我心相契之人。孤帆远影,尽于碧空,但我总记得那交会时互放的光亮。这光亮时时都会在我心中忽地一闪。像一颗星,白天时候看不见,它依然还是在那里。云遮的时候看不见,它也依然还是在那里。一切喧嚣于夜静时退去,我抬头便可见那永恒的微笑。
有了这不变,会使人对迅速变迁的一些东西浑不在意。不论大地上草青草黄,或者已经沧海桑田,辨认方向仍有北斗长庚。
这沧桑或许不在大地上,而只在我的身心。或许有一天我目昏昏而发苍苍,不再乐于行走,不再识旧梦和故人。却仍然会为天空的晴蓝而欢喜,仍喜爱远山的苍莽,江风的清凉,彷佛与昔我并不曾疏离。
春天的树下,有年轻人执手相看,笑而不语。或许我坐在窗前的摇椅上轻轻对自己说:哦,这两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2010-0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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