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后由 淡淡一片云 于 2010-6-21 16:57 编辑
父亲去世后,母亲记忆力衰退,变得爱唠叨。
她喜欢与女儿说起紫砂杯的故事。父亲在世时出发南方捎回来一对,姐姐看着好拿走一个。父亲说,不能他自个儿用。在钱很算钱的83年,父亲又专门跑杭州一趟,紫砂杯用去了父亲工资的六分之一。
母亲说,女儿小时候特顽皮,如今她外孙毛毛爱摸鱼捞虾的脾性就是她的翻版。母亲说…….. 一般在她老人家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她会很不耐烦地打断她,妈妈,我知道了。
可除此之外,她似乎无话可说。而且会因为女儿的打断而躁动不安。
我想你还记得从前屋后的那些竹子…………..有时候女儿只待20多分钟,母亲已把那些话题复述了数遍。然后女儿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与母亲聊天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情。女儿开始有意无意地开始逃避着母亲。
女儿越长越大,15岁的孩子,身高已经蹿至1.87米,有了自己的秘密,日记的抽屉上了锁。包括开始拒绝妈妈的亲热,不再与妈妈说那些心底的小秘密。
一天,女儿坐在沙发上对母亲抱怨:妈妈,你外孙长大了,想飞远了。
母亲在听完女儿的抱怨之后,没有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慢吞吞地走进屋里。几分钟后,母亲回到女儿身边,手里多了一个发黄的镜框。那是常放在母亲床头柜上的,父亲在世前的遗物。印象中里面只有父亲与母亲的一个合影。
女儿好奇地接了过来,母亲指示她看背面。有一张照片映入眼帘,女儿愣住了,那是她儿子的一张照片,啥时候照的啊。照片上的儿子在酣睡,睡容恬美,仔细看,嘴角尚有淌出的口水。母亲告诉她,这是外孙毛毛一岁时,你父亲请照相师傅来家里照的。小时候家里穷,没有你的照片。你父亲说,毛毛睡着的麽样特像你。
时光哗哗地逆流,结婚后的她牵绊于工作家庭,偶尔回娘家都是来去匆匆。上午把儿子毛毛放娘家,下午接回来。有几次接的早了些,见到狭隘的双人床上,父母一左一右搂着毛毛午睡。有一次,她去接毛毛,母亲说午睡时不敢翻身扭了腰。当时她还埋怨,不是还有床嘛,为何非要挤着一起搂毛毛。
母亲眼泛柔光,告诉她,你知道吗,毛毛体味和你小时候一样芬芳。母亲翻动挡板,把毛毛的照片取了出来,递到女儿手上:孩子,以后想说什么话给照片说吧…….
女儿没有接照片,她已经泪流满面。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搂住母亲,只重复说,妈妈也真是的,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