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86年的老虎,人却乖巧伶俐,惟有那一头金发,似乎还在表示她是80后。我攀着70年代大尾巴来的,在一线城市还能面不改色地过日子,在小县城里自然会落寞。那种孤伶伶站在月台上,眼看着满载70后的列车呼啸而过,劲风卷起衣角的同时,也卷上心头的落寞。
先前吃过一次饭。挺会过日子的人。我指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草鱼说,来盆水煮鱼?她摇摇头,点了个土豆丝,一个蛋谱(就是把鸡蛋摊成饼状,切块用韭菜菜炒)。没办法,我只好要了炒田螺来下酒。
她家人都是酒烟不沾,并且表示反感有人在面前抽烟,可是没办法,我还是吞云吐雾。如果彼此齿轮不能啮合,涂再多的润滑油也无济于事,哪怕是长城牌的。
她说她虽然在家相过几次亲,但以前还没谈过男朋友,看她偶尔怯怯的神态,我将信将疑。她指如春葱,有些好看,我盯了一会儿,它们就缩将回去。天地良心,我有时看树叶也会发愣的。
据说有个在外面包工程的款爷,见了一面准备带她出去,她没同意。饭后我发信息问,对这次吃饭见面有什么观感,她说多了解吧,并来个反问。我说一个挺不错的女孩嘛,她说谢谢。
昨晚是隔了几天的第二次约会了。地点选在冰溪河畔。
前阵子因暴雨发狂的信江,源头便在我们这县城里,名为冰溪。唐人戴叔伦曾如此咏叹:“家在故林吴楚间,冰为溪水玉为山”,宋朝的陆游,在《玉山县南楼小望》里,写下“空蒙过钓船,断绝闻渔唱”、“安得此溪水,为我变春酿”。郁达夫看到冰溪丽景,将玉山喻为东方的威尼斯。
河两边,南岸摆满大排裆,十丈软红,格外喧闹,北岸靠着山麓,有相对老旧的房子在,安静。我对她说,我们到北岸去坐坐吧,她摇头,说还是南岸吧,热闹。
南岸就南岸。找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茶,几样瓜籽点心。平素不爱吃瓜子,可我开始不停地嗑瓜子,中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问我的父母会蛮不讲理吗,我说当然不会;她说据说你这职业的人有点……有点……,我笑着接过话,有点古怪吧?她不好意思地点微笑点头。我说每个人都有古怪的地方,要看你指哪方面了。她说你会乱丢东西吗?我怔了怔,以为她问我会不会乱丢垃圾,会过意来笑道,会啊,我房间里很乱,衣服、书,丢得到处都是,还有鞋。
后来她终于提到房子的事,问我以前怎么没买房,准备什么时候买呢,现在按揭也不贵。我说快结婚的时候再买。其实去年动过买房的念头,但弟弟说他应酬多,在父母那种老火车站家属的地方不好铺张,就让我先支持他买。想着他夫妇大手大脚惯了的,买了房会收敛些,就同意了。有朋友说你还没结婚,应该他支持你买房啊,我就笑笑。心想,还是等等吧,也许会碰上一个只冲你人来的人。
她提到房子,我能理解,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话也就更少了,继续不停地嗑着自己不爱嗑的瓜子。
她终于忍不住说道,好像我们没什么话可聊,有点合不大来,你觉得呢?我沉默片片刻,说可能还不够熟的缘故吧,她缓缓点了点头。
没有一丝晚风。仰起头来,能感觉汗珠顺脸颊滚落。星星满天,一架飞机闪着尾灯划过。心想,如果能谈谈远方的事情,能谈谈陆游、郁达夫,恐怕话就会很多了。
回来后,想了想,还是发了个信息给她:“到家了吗?”从今天开始,不想再发信息了。 |